第199章 注定互相傷害
她看著軒轅秀眼底的慍色,“他的死……”
軒轅秀搖頭,“隻有鳳後知道他是怎麽死的。”
“鳳後”二字,他咬得很重。
雲錦繡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沒有再說話。
三天後,姬老喪禮。
靈堂上,姬千夜穿著一身素白孝服,跪在棺木前,低著頭,整張臉掩在陰影裏。
吊唁的人來來往往,慰問的話如出一轍,視線裏突然出現一雙玄色的緞靴,他慢慢抬起頭,迎上軒轅秀的目光,他熠熠雙眸如深潭一般,帶著深沉的關切和溫暖。
他是以姬老名門的名譽來吊唁的,他滿腹的嘲諷和不滿,他既敢認他當外公,卻不敢以外孫的身份來為姬老披麻戴孝。
但被這樣的目光凝神著,他滿腔憤憤不平漸漸平息下去。
軒轅秀上前去,給姬老上了柱香,便退了出去。
沈騰站在一旁主持,看到他退出去之後,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軒轅秀是聰明人,不,他是智者。
他目光長遠,更知道熟重熟輕。
這樣一想,他就放心了。
黃昏時分,來吊唁的人漸漸變少了。
鳳晏出現在姬家大門外,一身白衣勝雪,他一步步上了台階,拉了下袍擺,抬起腳下,正要跨進門檻,一個身影擋在他的麵前,“公子請回吧,這裏不歡迎你。”
他收回腳,臉上的笑容如三月春風,聲音溫和,“你是以什麽身份攔我的?”
“雲錦繡。”她看著他,神情淡淡,鳳眸裏的寒光卻像刀子一樣迸射出來,似要洞穿他的身軀。
她不會讓鳳晏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姬千夜的麵前,不會讓他再有機會羞辱他。
鳳晏比她高也一個頭,她看起來是那麽的纖細單薄,仿佛一隻炸毛的兔子,奮不顧身地擋在他這隻猛虎麵前。
“阿錦,我是代表鳳家來的,你不讓我進去,於禮不合。”
“讓你進去也可以,” 雲錦繡嘴角微揚,臉上的笑容卻沒有絲毫溫度,“禁軍統領豐承恩和三殿下在裏麵,京兆尹衛大人也在裏麵,你踏進這道門檻,就會有人向衛大人稟報,禁軍統領插管天牢重刑犯一事,他的逾越,可是死罪。”
禁軍統領的職責是負責陛下和皇城的安全,其他的行為,都是逾越,在帝王的眼裏,這就是死罪。
鳳晏笑容和煦地看著她,“好啊,我們注定是要互相傷害的。”他抬腳就要進門。
“一個禁軍統領你不在乎,那麽五皇子入京呢。”
五皇子是鳳後的兒子,他一出生,勢頭就壓過了太子,在他十四歲成年之際,卻被鳳後送到了雲州。
鳳晏的神色一凜,收回腳,隨即又恢複了春風般的笑容,“看來你在明王府這幾日,不隻是和明王卿卿我我。”
雲錦繡迎著寶石般灼烈的目光,隻覺一股寒意爬上背脊,隻覺他仿佛幽靈一般,無處不在。
早在她把姬千夜救出來,軒轅秀就已經派人去查了天牢裏的那些重刑犯,那些死囚和鳳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但都沒有關鍵證據,但他們發現了豐承息插手天牢裏的事。
她臉上的笑容卻燦若玫瑰,冷豔逼人,“多謝鳳四公子關心。”
“總得讓鳳家的人進去上柱香,不然別人還以為,姬家和鳳家有多大的仇和怨呢。”
“一柱香可抹不掉姬家和鳳家的仇怨。”
鳳晏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足足三秒鍾,這支帶刺的玫瑰,還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請回。”她的語氣冰冰冷冷,毫不留情。
他突然湊近了些,低沉的聲音帶著磁性,“若時光能停在那場暴風雪裏,該有多好。”
雲錦繡一愣,等她回過神來,鳳晏已經走下台階,上了馬車遠去。
雲錦繡鬆了一口氣,鳳家的人中,鳳晏果然是個最難捉摸的一個。
看著他離開,她轉身走往府內去,剛走兩步,就遇到三殿下和豐承息走出來。
“阿錦。”三皇子先一步走上前來,溫和地向她打招呼。
雲錦繡不習慣他這樣親昵地稱呼自己,盡管他看起來是那樣的無害,但她對他實在提不起好感,隻是禮節性地點了下頭。
“我送阿錦姑娘回府吧。”
雲錦繡淡淡地看著他,“多謝三殿下好意,我與阿夜是好友,今天,我就不回去了,留在這裏陪他。”
三皇子的神情暗淡了些,這個小女人,還真是軟硬不吃。
他麵上仍然微笑地看著她,“有什麽需求,請一定要告訴本宮,本宮責無旁貸。”
雲錦繡不情願地點了下去,隻覺有兩道灼灼的目光凝神著自己,她抬起頭來,看到了豐承息,他鷹眸裏含著鋒利的光,神情複雜,她不由一怔,自己什麽時候把這個人給得罪了?
豐承息看著這個八麵玲瓏的女子,想起那夜秦嬰為了她,不惜失去貞潔的情形,心裏就油生出幾分怒意。
他明明是期待秦嬰那麽做的,因為隻有那樣,他才可以得到她的人,但卻無法容忍自己愛的人,不惜犧牲一切,去成全別的人。
他一開口,聲音冷得像冰,“雲小姐好本事,竟然能把姬公子從天牢那種地方救出來,不知道下一次再遇到這樣的情況,你打算犧牲誰?”
雲錦繡眸光微凝,一頭雲霧,但他的話,卻烙進了她的心裏。
“豐兄,怎麽了?”
“沒事。”他冷酷地從雲錦繡的身邊走過去。
“阿錦,後會有期。”三殿下溫柔地和她告別。
她轉過身來,看著兩人出了大門,目光變得幽深。
三皇子的忍耐,還真是沒有底限,她都這樣對他了,他竟然還能夠如此熱情和有耐心地對自己,這樣的人,實在是可怕。
入夜,吊唁的賓客紛紛離去,雲錦繡看著姬府緊閉的大門,鬆了一口氣,往姬家後院去。
遠遠地,她就聽到書房裏傳來打鬧聲,她忙推門進去,隻見軒轅秀和姬千夜扭打成一團,爭執不休。
“那副畫像是我姑姑的,憑什麽給你的。”
“她是我娘。”
……
雲錦繡看向拾放在書桌上的畫布,是姬瀧的畫像,畫布卷到一半,看來是有人在收畫收到一半,突然被打斷。
而軒轅秀和姬千夜兩人,正在搶這副畫。
她走到書桌前,看著畫上如仙一般的女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摸在畫布上,指端傳來粗糲的感覺,她用力摩挲了下,抬起手,指尖有顏料的沫質。
她皺頭一皺,這幅畫畫成的時間不超過三年。
阿秀從來沒見過自己的母親,畫不可能是他畫的,姬千夜也沒見過自己的姑姑,而畫上人的神態,惟妙惟肖,應該是非常了解姬瀧的人畫的。
這個世界上,對姬瀧很熟悉的,她知道的,就隻有姬老了。
但是這十幾年了,據他所知,姬老並未回姬家,直到他死,才有這樣的安排。
那畫像的人會是誰呢?
這麽一想,她心裏“噔”的一下,心跳直接漏了兩拍,眼裏全是驚悸。
她迅速將畫鋪展開來,仔細摩挲著畫布,呼吸越來越輕。
軒轅秀將姬千夜打趴在地,站起身來,彈了彈身上的灰塵,迷人地挑了下衣領,“想跟我鬥,門都沒有。”
這輩子,姬千夜注定要被他吃得死死的。
他走上前來,看著雲錦繡吃驚的樣子,輕聲問道:“阿錦,怎麽了?”
她抬起頭來看著他,按在畫上的手指顫抖著離開畫布,“是你收的畫布嗎?”
“不是啊,”軒轅秀看著畫布上的人,整個人都變得溫和起來,神情像個大孩子,“阿夜這小子竟然想把畫藏起來,這是我母親的畫像,隻能由我保管。”
姬千夜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有幾處淤青,磨著牙,恨恨地看著他,“不要臉,明明是你想要私藏姑姑的畫像。”
雲錦繡瞬間聽明白了,這畫不是他們兩人收的。
她看著敞開的門窗,突然向門外跑去,書房外有一株很大的桂花樹,茂密的枝頭略過高牆,夜風掠過枝頭,微涼的空氣裏彌漫著桂花的香味,深深一吸,十分甜美。
她一步步走到桂花樹下,抬頭看著搖晃的枝頭,有花朵窸窸窣窣往下落,像被剛剛驚擾過似的。
而地上,則是落了一地的桂花。
她的心跳紊亂,呼吸極輕。
“怎麽了?”
軒轅秀快步走到她的身側,仔細打量著四周,深秋的夜,靜謐寒涼。
“我感覺這裏剛剛好像有人。”
那種強烈的直覺,仿佛是來自她身體裏的羈絆。
軒轅秀提了內息,仔細地看著四周的風吹草動,然後搖了搖頭。
她這才緩緩吐了一口氣,蒼白的臉色緩和了些,“或許是我太緊張,感覺出錯了。”
軒轅秀朝她一笑,“太涼了,進屋去吧。”
兩人往書房走去,到了門口,她還是擔心地轉過頭來,朝著桂花樹的方向看了一眼。
進了門,軒轅秀將書房門關上。
屋外,清冷的月光投下斑駁的樹影,桂花的香味含著冷空氣,變成冷冽的幽香。
高牆外,立著一個銀白的身影,他抬頭看著桂花樹,冷冽的幽香一陣一陣。
隻到聽到牆內“吱呀”的關門聲,他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他不怕軒轅秀,但是雲錦繡卻能夠感覺到他的存在,因為她愛上了別人,還把身子給了她愛的那個人。
原來,她已經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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