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我母親死了
天元九百零六年,天元駐北長城軍凱旋。
二十萬天元軍在雲翦的率領下,帶著三十萬陣亡將士的骨灰,其中有六萬鳳家軍的,浩浩蕩蕩進天元帝都天啟,全軍素縞,明王軒轅秀一路護行。
天元帝領著滿朝文武親自在都城外迎接,德勝門外,二十萬大軍集結,天元旌旗如陰,刀劍如林。
雲翦墜馬而下,長跪不起,哀聲連連,“陛下,天元三十萬大軍魂斷北長城,罪臣雖勝尤敗,請陛下收回兵符,責罰罪臣!”
滿頭白發的鳳丞相站天元帝的身後,雙膝一折,重重跪進雨水裏,一聲痛嚎,“我的烈兒!”
鳳後跪下,扶著他,靜靜地扶著他。
鳳家的人跟著跪下,悲痛萬分。
滿朝文武紛紛跟著跪下。
軒轅秀抱著長城和平協議走到天元帝麵前,跪呈給他,“陛下!”
他打開長平協議,靜靜地看完。
北境軍雖逼退了圍攻大都的天元軍,但北境十二部內亂,新北境王治世新登基,無心外戰,他們主動賠償了天元帝國五百萬兩黃金,將北境城以南的十二座城池割讓給天元,在這樣的條件下,和雲翦簽了休戰十年的長城和平條約,
天元帝將和平協議遞給身邊的內監,看著雲翦和二十萬白衣將士。
頭頂瓢潑大雨,閃電雷鳴,雨水從華蓋上順流直下,將他的衣服打濕,內監高遠在他身邊哀求,“陛下,保重龍體啊!”
天元帝放眼前方,看著大雨中的將士,聲音高吭沉重,“那些死在此長城下的戰士,舍生取義,用鮮血換取了和平,他們是我天元的好男兒,他們永垂不朽!”他收回目光,要說的每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至於雲將軍,您帶著天元戰士鎮守長城,為我天元取得了十年和平,功不可沒,是戰爭,就有犧牲,您也不必自責,起來吧。”
雲翦抬起頭,滿臉雨水,他的膝蓋剛剛脫離地麵,突然“撲騰”的一聲倒在泥濘裏,暈了過去。
不管怎麽樣,天元對北境的戰爭是取得了勝利,接下來的三天,帝都滿城素縞,悼念死去的將士。
三天之後,舉國歡慶,天元泱泱大國重挫北境蠻族,是大陸當之無愧的第一強國。
歡慶之下,一股暗潮在帝京湧動,如洪水猛獸,悄然而來。
一早大,雲錦繡便出了帝都,迎接母親。
陽光明媚,碧空如洗。
馬車沿著官道行進,兩側竹林蒼鬱,在官道上投下斑斕陰影。
一陣風吹過,竹林裏傳來沙沙的聲音,風輕卷起車簾。
她看著蒼鬱的林木,不由微微皺起眉頭。
上次從這裏路過的時候,無意中救下了薛太醫,想想那已經是一年多前的事。
“噠噠”的馬蹄聲從前方傳來,十分急促,她掀起身簾,便看到馬上的莊秦,她心裏不由一窒,馬車停了下來。
馬還沒停下來,莊秦已經跳下馬來,“大小姐,出事了。”
一裏開外,懸崖邊上,丫環隨從們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從懸崖邊一直到官道上,鮮血染滿了地麵的雜草。
空氣裏彌漫著血腥味,還有爛漫山花的清香。
雲錦繡迤邐的寶綠羅裙拖過染血的花草,沾染了血跡。
她隻走了兩步,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金昌,一道劍刀橫在脖子上,傷口的鮮血已經凝固,微胖的臉上帶著她熟悉的溫文儒雅,臉色已經發青,屍體已經僵硬。
她微微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什麽,卻突然意識到,什麽東西已經抓不住了。
對,已經觸及不到了。
生命已經沒了。
她的四肢如灌一般,她用力邁開腳步,被雜草絆倒在地,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人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力氣,如此狼狽不堪。
秦嬰眼淚汪汪地摻扶著她,卻發現她整個人像癱軟了似的,怎麽都扶不起來。
她心裏不由害怕起來,即使是在大秦,麵對著數萬感染了疫病的百姓,在北境麵臨數萬大軍,她都從未這樣的過。
她生怕下一秒她就崩潰了,害怕地喊道:“大小姐……”
雲錦繡應聲抬起頭來,“娘……”她張口已經啞。
她的目光慌亂地四處搜尋,金媽的屍體,還有幾個婢女和隨從的屍體,她都認識,這些人他在金府見過。
她看到懸崖邊有一支玉簪,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通透的碧綠靈光。
她幾乎發瘋了一般爬過去,“大小姐!”秦嬰緊緊抱著她。
莊秦已經把簪子拾過來了,遞到她手中。
她緊緊抓在手裏,指尖已經掐進手心,清冽的雙眸變得通紅,直直地看著懸崖邊。
深不見底的懸崖下傳來一陣陣風嘯,崖上有剝落的痕跡,鋒利的崖石和樹枝上掛著白色的碎布。
那是娘親的衣布,她的衣裙都是用這種絲羅。
“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莊秦立馬應聲道,生怕大小姐受到刺激。
雲錦繡漸漸冷靜了下來,“秦嬰,派人到京兆府報案。”
“是。”
她向身後的侍衛,“把所有的屍體,都帶回武侯府。”
武侯府。
老夫人和韓姨娘操持著,為雲將軍的歸來舉辦了接風洗塵宴。
雲翦凱旋,武丞相就位,成為帝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新貴,人人爭相拉攏,帝都王孫貴胄齊聚武侯府正廳。
太子軒轅豐坐在最尊貴的位置,他穿著淡黃色四爪莽袍,頭戴金冠,溫文爾雅,眸光濕潤如水。
三皇子軒轅策坐在他的下座,深邃的目光靜靜在對麵女賓客席上搜尋,並沒有見到雲錦繡的身影。
軒轅秀坐在他的下位,手指在玉杯上摩挲著,自從回到帝都,他還沒有見過阿錦。
女賓席的年輕貴女們目光幾乎都聚在他身上,竊竊私語。
比起太子的高不可攀,三皇子的深不可測,他的隨和俊秀,反而更容易引起少女們的注意。
女賓客的首位是珍妃娘娘,她穿著玫紅色宮裝,豔光四射。
雲可卿輕輕地走進大廳,就像一朵絢麗的煙花瞬間綻放,刹那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眾人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隻見她穿著碧藍色羅裙,裏麵穿著粉嫩裏衣,羅裙層層疊迤邐而下,顏色由淺到深,與羅裙同色的綴玉腰帶腰間盈盈一束,她的身材纖如柔柳,汪汪的美目裏含量著春水,微光微微一動,引出無限旖旎。
她微微提了下裙角,不勝嬌怯,卻不失大家閨秀的風範。
眾人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不由看癡了。
她正迎著太子的目光,隻見他眼睛發亮地望著她,眼不由一燙,微微染著紅暈。
女賓客裏紛紛投來嫉妒豔羨的目光,這個雲可卿,以前隻是人毫不起眼的庶女,放在人群裏,根本認不出來,一年多前,去了趟揚州,回來便成了紹雲縣主,她的姨母又是皇上的寵妃,再加上武侯伯大勝歸來,她的勢頭,竟然壓過了鳳家的嫡女鳳朝華,成為帝都耀眼的明珠,一時無兩。
眾人交頭接耳,有人驚歎,“看紹雲縣主,生得可真美,像初春第一朵綻放的鮮花。”
韓凝珠看著自己的女兒,嘴色勾起一抹策笑,她的女兒,終於長得成她期待的樣子,一切將如她所願意,她眼裏暗含著激切,她想要的一切,終於快要實現了。
軒轅策皺著眉頭,宴會就要開始了,武侯府的嫡女雲錦繡還沒有出現。
滿堂皆被雲可卿的美貌和武侯伯的功名所迷醉,三皇子軒轅策卻十分清醒。
北長城之戰,鳳行烈全軍覆沒,客死他鄉,六萬鳳家軍無一人生還,而在這段時間裏,雲家大小姐雲錦繡根本沒有在帝都,他隱約覺得,這件事情跟她有關。
不管怎麽樣,鳳家與武侯府,隻能存一,能存下來的,怎麽看,都不可能是雲家。
上位者覆手之間,天堂地獄,名敗垂成,也是頃刻之間的事,唯有智慧是最寶貴的,而雲錦繡,就是那個擁有智慧的人。
他微微側頭看了眼太子殿下,見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雲可卿,眼裏出現一絲欣喜。
如今雲可卿得勢,嫡庶輪轉,雲錦繡隻要一擺脫嫡女的身份,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宴會就要開始了,雲錦繡還沒有出現,他突然有些煩躁起來。
韓凝珠看了一眼門口,雲錦繡沒有出現,而武侯府原本的夫人金氏,誰也沒有提起她,這個人好像突然失蹤了一般。
她嘴角浮過一抹笑意,輕輕拉了下一旁的武侯伯,嬌嗔道:“老爺,宴會該開始了。”
武侯伯看了軒轅秀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飽經風霜的臉上皮笑肉不笑,簡單地說了幾句,宴會就開始了。
太子領頭,紛紛向武侯伯和他的部下敬酒,歌功頌德的讚美之詞也可以編成詩集了。
武侯伯看著眼前華服美食杯光交錯的情形,恍如隔世。
北境走一趟,令他幡然醒悟,看穿世事,如今的他,不再是一個隻有滿腔愚忠的武將,他一眼就能看出,大廳裏這一群人,大多數在玩弄權術。
一股厭惡油然而生,要不是看到軒轅秀坐在大廳裏,他已經離席了。
有下人來通報,“大小姐回來了。”
話剛落音,眾人隻見一道明豔的身影進入大廳。
“哐當!”武侯伯的酒杯摔在桌上,騰地站起來,“阿錦……”姑娘。
編輯:我錦終於認爹了,一直期待著他們父女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