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可憐之人
引蘿看著抱著阿錦雙腿的人,隻見她穿著紅襖子,裹著貂裘,頭上的發髻亂糟糟的,小臉上染了汙泥,還有血跡,像剛剛從土匪窩裏逃出來的一般。
她忙上前去,將朝雲扶起,“朝雲姐姐,發生什麽事了,你沒傷著吧?”
朝雲隻是哭泣著,雲錦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底閃過一絲冷色,伸手扶著她,然後說道:“先進屋再說。”
她們一起進了屋子,院子很小,隻有兩間石屋,十分簡陋,石壁冰冷。
雲錦繡聽著朝雲哭哭涕涕地說著事情的經過。
昨天夜裏,來了一群獵人,楚夫人覺得不對勁,就帶著孩子先逃走了,讓她留下來等人,後來幾個獵人洗劫了村子,把她打傷了,她半夜才醒過來,便在這裏等著。
雲錦繡問道:“夫人往哪個方向逃走了?”
朝雲想了想,然後說道:“往山裏去了,昨夜才下了大雪,應該很好找到他們的行跡。”
雲錦繡的眸光突然淩厲起來,“是誰派你來的?”
朝雲一愣,無辜地看著雲錦繡,“你……你說什麽?”
“別再裝了,”雲錦繡的目光亮如雪,利如刃,“是你出賣了大嫂,暴露了大嫂的行蹤。”
引蘿愣在原地,她雖然不明白阿錦為什麽會這麽說,但她知道有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朝雲一臉懵懂地看著雲錦繡,“阿錦姑娘,你是不是太擔心了?才胡思亂想。”說著,就要去拉雲錦繡的手。
雲錦繡一把打開她的手,“大嫂是仗義之人,若發現事情不對勁,要逃也會帶著你一起逃,絕對不會將你一個人留下來,所以你是自己留下來的,你在這裏等我,等我自投羅網。”
“阿錦,你胡說什麽?”朝雲眼底閃過一絲不安,眼睛紅紅的,委屈得像馬上要哭出來一樣,“你要是這麽想,你怎麽會來?”
“因為那是於我有恩的大嫂。”雲錦繡聲音沉重,還有歌寶兒,那隻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孩子,所以明知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她還是來了。
“有恩?”對她有恩的,應該是二爺吧?
“對,有恩,”雲錦繡神情堅定,“我染了風寒,要不是楚府請人給我治病,我就會有生命危險,在楚府的這段日子,大嫂對我很好。”
朝雲諷刺地笑笑,這也算恩?
雲錦繡淩厲的目光審視著朝雲,“你故意弄亂自己的頭發,擦傷自己的臉頰,裝出像被洗劫過的假象,但天氣太寒冷,你怕冷,所以穿得十分的保暖。”
引蘿目瞪口呆,看著朝雲的樣子,她的身體保護在貂皮長裘和襖子裏,跟阿錦所說的一模一樣。
雲錦繡諷刺地看著朝雲,“那些獵人早就出現了,隻是昨天才開始動手,是因為他們要故意在這場雪上留下蹤跡,他們用大嫂做為誘餌,目的是來這裏的人,目的是我對不對?”
對方似乎已經算到了這一切,算到了自己會回來。
朝雲含著淚,一副倔強的模樣,“奴婢在楚府呆了十六七年,阿錦你怎麽可以如此冤枉奴婢。”
“你還不想承認?”雲錦繡看著她,絕不稍瞬,“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你,大嫂,楚老爺和二爺,根本沒人知道大嫂來了這裏。”
“我們出城的時候,難道不會被跟蹤嗎?”
“慕容修離開楚府的時候,根本想不到我們當時會離開,等他反應過來,大雪已經掩蓋了所有的蹤跡,除了你,沒有人會知道大嫂在這裏。”
引蘿一慌,抓著朝雲的手,“你為什麽要出賣夫人呢?夫人對你這麽好。”
朝雲用力甩手,引蘿摔倒在地。
雲錦繡看著引蘿,朝雲甩開她,毫不費力,她心裏不由緊張了一下,麵上卻仍是沉靜如水。
“是啊,”她看著雲錦繡,麵上的神色染著幾絲淩色,容色更加明豔,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我為什麽要出賣夫人呢?”
雲錦繡審視著她,“你到底是誰?”
朝雲直對著雲錦繡犀利的目光,聲音陰陽怪氣,“我是誰?”她突然加重了語氣,“我是天元前兵部尚書的嫡女霍敏君,是欽定的太子側妃,是軒轅秀逼得我父親辭官離京,我們霍家一家五口流落到北方,我被人販子帶往北境,他們要將我賣到大都的青樓去,可笑的是,五年前,在上陽城的時候,我遇到軒轅秀,他將我買回來,留在楚府。”
雲錦繡一怔,腦海裏已是百轉千回。
前兵部霍尚書是八年前辭官的,五年前霍敏君遇到軒轅秀,那時候的朝雲,不,是霍敏君,離開京城已經三年了,想必軒轅秀也沒認出她的容貌。
雲錦繡嘴角浮過一絲冷笑,“你的來頭倒不小。”
霍敏君看著雲錦繡,目露凶光,“我曾是何等的尊貴,直到八年前的那天晚上,明王來到霍府,在書房裏和我父親談了一夜,我父親便辭了官,帶著我們流落北方。”
雲錦繡微微皺了下眉,那時候的軒轅秀,不是才十二歲嗎?
霍敏君繼續說道:“我站在門外,看著父親跪在那個少年的麵前,苦苦哀求,求他放過我們一家,放過我,放過兩個弟弟,他求了一夜,頭都嗑破了……”
她的眼眶已紅,透過破窗看著外麵的皚皚白雪,眼神遊離,仿佛過往曆曆在目。
“我沒想到,那個少年如此絕情,他才十二歲,就如此的絕情……”
雲錦繡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麽她會那麽在乎二爺,在乎軒轅秀,原來他們之間,竟有這重淵源。
“我們一家一出京城,就被人追殺,最後隻好逃到北方,又遇到兵荒馬亂,缺衣少食,不久,我的母親就病死了,我小的那個弟弟才五歲,在一個大雪天,失足掉下懸崖,我的父親染了重病,也死了,我和十歲的弟弟四處逃亡,一個人販子看上了我的美貌,玷汙了我,我十歲的弟弟為了救我,被他們活活打死,他們把我玩膩了,又要將我賣到大都去……”
說完,她眼睛血紅,卻沒有眼淚,曾經悲慘的經曆,化作一腔恨意,毀天滅地。
“人販子將我帶到上陽城的時候,我看到了軒轅秀,那個曾經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那個十二歲的少年,長成地十七歲豐神俊秀的樣子。”
引蘿聽得膽戰心驚,她總算明白了,這個朝雲,是衝著二爺來複仇的。
此刻的朝雲看起來,麵目扭曲,目露凶光,看起來十分可怕。
霍敏君繼續說道:“我跟著他去了楚府,侍奉著他最敬重的大哥大嫂,看著他在乎著楚府的一切,我終於找到我存活下來的意義,我要讓軒轅秀經曆我所經曆的一切,我也要讓他償到失去所珍惜的一切的滋味,還有你。”
她審視著雲錦繡,回想著在楚府的幾日,軒轅秀小心翼翼護著她的模樣,這個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是無足輕重的。
“所以,”雲錦繡看著她,“你早就和慕容修他們有聯係,將楚府的信息出賣給慕容修,等到有朝一日,當著二爺的麵,把楚府毀了。”
“是啊,”霍敏君流轉著聲音,一臉快意,“不止是楚府,還有軒轅秀,他永遠也別想再回到天元,”她走到雲錦繡的麵前,抬起她的下巴,“還有你,軒轅秀在乎你。”
引蘿爬起來,“朝雲,阿錦沒有害過你,你不要牽連無辜。”
“無辜?”霍敏君轉過頭來,兩眼凶狠地看著她,“誰無辜?沒有人是無辜的,都該死,”她再轉過頭來看著雲錦繡,審視著她精美的五官,“要怪就怪軒轅秀看上了你。”
雲錦繡轉過頭,掙脫她的手,淡淡地看著她,“你知道你為什麽如此可憐嗎?因為你殘害了這個世上對你好的人,也隻有楚府的人會對你好,從此以後,這世上再也沒人對你好了,”
霍敏君擰著眉頭,華麗的貂絨襯著端正的五官,兩眼裏要噴出憤怒來,咬牙切齒地說道:“可憐的是你,你知道你接下來要麵臨著什麽樣的命運嗎?”她的目光裏流露出一絲疼惜,“他們是草原上最優秀的獵人,可以將草原上最凶猛的狼活活玩死,他們是厲害的殺手,以一敵百,他們是草原上的惡魔,燒殺淫掠,無惡不作。”
她走近了一步,一字一句,仿佛要將這種恐懼鑽刻在雲錦繡的心裏,“阿錦,我所經曆的一切,你都要一一經曆。”
雲錦繡笑著,“真正的恐懼,來自內心的害怕,你潛伏至今日,就算楚府沒了,軒轅秀死了,你也一樣會害怕,會恐懼,會可憐。”她頓了頓,看著霍敏君,麵帶笑意,目光冰冷,“至於我會經曆什麽,你也太小看了我了。”
霍敏君怔了一下,突然笑開來,“你很聰明,也很冷靜,但等即將施加於你的惡行真正來臨時,你會跪地求饒的,但沒有人聽到你的哀求。”
“那也比你好。”
霍敏君一駭,看著雲錦繡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眉頭擰緊,“你……”
“是不是覺得五髒六腑都在隱隱作痛?”雲錦繡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溫度。
霍敏君突然跪在地上,捂著心髒,然後抬起頭來看著雲錦繡,“你做了什麽?”
“七星海棠。”
霍敏君起身,一把抓著雲錦繡的脖子,“你……對我下毒?”
“沒錯,”雲錦繡鎮定地看著她,“你跪在地上求我,我扶你起來的時候,在你的手上下了毒。”
霍敏君低頭一看自己的手背,手背上有擦傷,此刻傷口已經變成黑色了。
“我怕你武功好,我和引蘿又不會功夫,所以先下手為強。”
霍敏君臉色發白,眼眶發青,想要捏碎雲錦繡的脖子,卻使不上力來,她牙縫間擠出幾個字,“你早就懷疑我了?”
雲錦繡搖頭,“我在前往大都的時候,接到信息,慕容修的人後來沒有去楚府,他們沒有行動,以慕容修的性格,應該在我們離開楚府的第二天就回楚府找人,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他們沒有行動,隻能說明他們預先早有安排,我推測他們是知道了大嫂的下落。”
引蘿偷偷抓起門後的木棒,看著朝雲的後腦勺,死死地憋著呼吸。
“所以你就推測是我?”
雲錦繡還是搖頭,“我有想過可能是你泄露了大嫂的行蹤,直到你跪在我麵前,求我救大嫂和歌寶兒的時候,我覺得事情有蹊蹺,我仔細觀察了你的衣物,看出了一些端倪,就乘扶你的時候,在你的傷口處下了毒。”
“把解藥交出來。”
“沒有解藥,”雲錦繡笑容如冷,“我雲錦繡要殺人,就一定會一擊必中。”
“你是雲錦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