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仇人相見
赫連娜一怔,流風止已經拿過她手中的匕首,為她清理著傷口。
赫連娜將布咬到口中,兩刀下去,她的腿不住顫抖起來。
流風止看了她一眼,隻見她額頭上布滿了豆粒大的汗珠,將腿上的箭頭取出來之後,流風止為她上了藥,又為她清理著其他的傷口。
琉璃蹲在一旁,瞪著眼睛看著,小臉上不時出現各種表情。
赫連娜身上有近百處傷,為她包紮好之後,她又虛脫得睡了過去。
琉璃扯著他的衣角,小聲說道:“大叔,我們走吧。”
“嗯?”流風止看著琉璃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不由皺了皺眉。
琉璃看著熟睡中的赫連娜,“你看到她不開心。”
流風止眼裏閃過一絲哀涼,嘴角浮過一絲蒼白的笑意。
琉璃說道:“我們去找大小姐,我感覺到大小姐離我們不遠了。”
流風止摸著琉璃的頭,“咱們把她留在這裏,她會死的,你睡會兒,等天亮了,咱們就離開。”
琉璃難過地“哦”了一聲,抱著灰灰的脖子,靠邊流風止的膝蓋上,開始睡覺。
流風止看著赫連娜,火光裏,她的臉色慘白,眉宇間卻自有一股堅毅安詳,她傷得這麽重,竟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她早已經變成剛毅的女子。
但經曆了那些,她仍能安然入睡嗎?
還是說,成為聖騎兵,人生就真的可以重來?
赫連娜醒過來,天已經大亮,她一睜開眼睛,便看到坐在火堆旁的流風止,小狼女伏在他的懷裏睡得香甜,那隻狼仍伏在她的身側。
雪地裏反射的陽光照進溶洞裏來,在他們的身上鍍了一層光暈,活著的感覺,是這麽的美好。
“啪啪!”麵前落了兩個物體,是熱水和烤熟的兔肉。
赫連娜坐起身,拾起地上的水和食物,先喝了一口水,然後填飽肚子,恢複了些力氣。
她看著流風止,他的麵容總是那樣的平靜,隻有在看小女孩的時候,眸子才是濕潤的。
她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咬住了嘴唇。
她想問,這些年他去了哪裏,過得好不好。
話到嘴邊,卻沒有問出來。
“啪啪!”
又兩個物體落在她的麵前,一個包袱,一柄短劍。
“包袱裏有統領令,明統領給你的,他讓你去幻雪神山,調聖騎兵回大都。”
赫連娜迅速打開包袱,取出一塊玄鐵令,正麵寫著“統領”二字,反麵寫著“聖騎兵”三個字。
她鬆了一口氣,美目中閃過一絲狂喜。
明玄奕還活著,這是一場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局。
隻見她拔開短劍,突然在自己的肚子下劃了一道,鮮血流了出來。
琉璃剛剛睡醒,一張開眼睛就看到這一幕,“哇,姐姐好可怕啊!”往流風止的懷裏鑽了鑽,一臉怕怕的樣子。
隻見赫連娜眼睛都不眨一下,將統領令塞進割開的傷口裏,然後用針縫合著傷口。
流風止回過神來,手心一陣虛汗。
這女人對自己太狠了,不過這也是最安全的。
看著她發抖的雙手,他上前去,“我來。”
赫連娜一怔,還是把手中的針線交給他,流風止低頭縫合著傷口,長發在兩鬢邊浮動。
赫連娜看著他專注的樣子,內心深處突然一慟,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前塵往事如煙,此刻卻如潮流一般,湧上心頭。
她眼眶一辣,不由閉上眼睛,將淚水哽咽,“我欠流風一族的,隻能來世再還了。”她不能死,她要去調動聖騎兵來幫玄明奕。
流風止手一抖,扯到了她的傷口,她暗暗冷嘶了一聲。
流風止又靜靜地為她縫合著傷口,縫好之後,赫連娜又說道:“需要將傷口燙合,以防感染。”
風流止又是一怔,取也她頭上的銀簪,燒紅後將傷口燙燒。
整個過程中,赫連娜都隻是死死地咬著口中的布,流風止不由從心中感歎,這是他見過最堅韌的女人。
琉璃則雙手環著灰灰的脖子,別著臉看著她。
處理好傷口之後,赫連娜喝了一口水,緩了一口氣,才向流風止問道:“我昏迷了多少天了?”
“十天。”
赫連娜抬頭看向溶洞外,暗暗吸了一口氣,十天,太長了。
她將短劍放置到腰間,抓著包袱抱在懷裏,掙紮了幾下,才站起來。
“我得走了。”
從這裏到幻雪神山下,需要穿過茫茫雪原和山脈,她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流風止看著她,現在的她千瘡百孔,前路對她來說,是否太凶險了?
赫連娜看了一眼琉璃,孩子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她,那樣的天真無邪,那樣的美好。
她轉過頭,往溶洞外走去。
出了溶洞,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太陽在雪地上鍍了一層黃暈,雪原美得動人心魄。
她看了看太陽,辨認好方向,往前走去,身後的腳印一深一淺。
流風止從溶洞裏出來,看著赫連娜一瘸一拐的身影。
琉璃站在他的身側,拽著他的衣角,“大叔,你恨她嗎?”
流風止幽幽歎了一口氣。
他曾四處逃亡,成為被買賣的奴隸,好在遇到軒轅秀,然後跟著軒轅秀踏遍山河,從北境到天元,從天元到西境,經曆過兵荒馬亂,見過天元帝都的繁華,明明走了很遠的路,過了很多年,此刻看著白茫茫的雪原,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恨嗎?一個如此堅韌的女人,從此刻開始,背負著拯救明玄奕的使命。
不恨嗎?她就是一場瘟疫,導致整個流風家族滅亡。
他轉過頭,見琉璃正眨巴著眼睛看著自己,琉璃見他不說話,又說道:“我希望大叔開心。”說著,她將頭湊上來給他摸。
流風止撫著她的頭,“有你,大叔就開心了。”
琉璃張了張眸子,水靈靈的眸子裏泛著甜甜的光,“那我們去找大小姐吧。”
她邁著小短腿深雪裏一踩,腳便陷了進去。
流風止將她拉起來,背在背上,往前去。
灰灰跟在他們的身後。
除夕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北境持續下了幾場大雪,白天依然是青天白日。
一輛四馬大車行在國王大道上,再往前行三天的路程,就可以進大都了。
車內,雲錦繡突然命令車夫將馬車停下來。
引蘿見她神色凝重,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我下車看看。”
雲錦繡下了馬車,往路旁走去。
她穿著一雙鵝黃緞靴,鞋頭上各綴著一顆明珠,輕輕踩在皚皚白雪之上,雪白的狐裘迤邐而下,染了幾許些雪花。
她站在路旁,放眼看去,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青天白日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引蘿下馬車來,走到她的身邊,“阿錦姑娘,有心事嗎?”
她跟著阿錦這麽久,從未見她神色始此凝重過。
“我不放心大嫂和歌寶兒。”
烏蘭城暴亂之事已經過去二十多天了,軒轅秀和明玄奕已經有所行動,赫連戎走的是王道,他已經布局十幾年。
不,布局的人不止是他,十幾年前,他不過是個孩童,布局的人是整個匈奴王族。
既然始此,對方又怎麽會疏忽到任由軒轅秀在北境進出?他們對軒轅秀那麽了解,又怎麽會對他放鬆謹惕?
……
她越起越亂,越想越覺得不安。
引蘿緊緊攥著衣角,擔心地看著她,吱吱唔唔地安慰道:“你不要擔心,夫人他們現在……” 已經安全了。
她話還沒說完,雲錦繡已經轉過身來,“走,回去找他們。”
引蘿忙跟上她。
雲錦繡向車夫道:“車箱不要了,給我兩匹馬。”
引蘿忙從車箱裏拿了包袱背在身上,車夫已經牽過馬來,兩人一人一匹馬,快速往國王大道南下,去找楚夫人和歌寶兒,遠遠的,可看到北境最大的一條河流,閃電河,蜿蜒在遼闊的雪域上。
閃電河到了國王大道南端,河麵陡然增寬,流速減緩,形成靜美的湖泊。
軒轅秀站在湖岸上,一身月白底鑲金錦袍,披著雪白的狐裘,長裘毫光燦爛,映得更加豐神俊秀。
楚齊站在他的身側,指著河對岸的城池,“那就是北盟十二部。”
烏蘭城暴亂之後,軒轅秀潛入大都王城,打聽到北境繼承人,玄宗世子早在除夕之前,就前往北盟十二部。
年前,各部向北境反饋,各部族儲存的糧食不夠過冬,事態嚴重,玄宗世子親自前往北盟城處理。
軒轅秀看向湖泊對麵,湖泊兩岸的草原上已經有了綠意,遠處吹來的風卻還夾雜著雪沫的氣息。
他若有所思,“玄宗世子已經來這裏一個多月了。”老北境王病重,他就是北境王的繼承人,卻在這麽關鍵的時刻,離開王城一個多月,再聯想到烏蘭城的暴亂,軒轅秀微微搖頭。
“是啊,”楚齊擰著眉頭,衝鋒陷陣他在行,玩心計的事,他還真不擅長,他問道:“現在怎麽辦?要過河嗎?”
他剛說完話,隻見對麵的草原上奔來幾匹快馬,為首的人一身紅衣在風中獵獵飛舞,是慕容修。
馬到了湖岸邊,慕容修跳下馬,快步走向湖畔,銀色的長靴踩在湖邊的淺水,才站住了身子,他恨不得跨過長河,走到那人的麵前。
他看著對麵的軒昂秀,如此豐神俊秀的身姿,青天白日也黯然失色。
他看著他,眼角眉梢都漾著喜色。
楚齊咬牙道:“又是那個死變態。”
慕容修到楚府的時候,看阿秀的眼神,就跟餓狼看到肥肉一樣饑渴難耐,眼下隔著河岸,他也能夠感受到那死變態周身散發著的狐狸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