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後宅不安
金昌怔在原地,他仍沉浸在=失去父親的悲痛之中,看著抓著自己手臂,哭得傷心的柳氏,和滿堂哭泣的下人,六神無柱。
江宛君跪在上,垂首低眉,右手暗暗扶著沉重的腹部,左手用帕子點著眼角,腦子裏卻在飛轉。
眼下柳氏是要將老太爺的死,怪罪到雲大小姐的身上了。
她了解雲大小姐的性情,以她的性格,若老太爺真出了什麽事,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一定會出現,隻怕這其中,不像表麵上看起來的這麽簡單。
半晌,金昌回過神來,沉聲道:“不要再說了。”他相信自己的外甥女絕對不會傷害父親,父親的死,是意外。
“老爺……”柳氏痛心疾首,“事到如今,你還護著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嗎?”
金昌雙手握成拳頭,掃過大堂,一看堂中哭成一片,心慌意亂地說道:“不相幹的人,都下去。”
身份低微的下人們,隻得小心地退出靈堂。
沁蘭伏在地上,看著自家主子。
江姨娘再有一個多月就要生了,現在肚子大得行動都不方便,這麽跪下去,一定會出事的,她急得滿頭冷汗。
眼看奴才和丫環都退下去了,她隻能跟著退了出去。
靈堂上,隻剩下金昌,柳氏,江宛君,金昌身邊的李管家,幾位在金家做了幾十年的老掌櫃,個個跪在地上,悲痛萬分。
金昌看著他們,然後看向柳氏,“輝兒和曦兒呢?”老太爺死了,他們兩人必須來守靈,都這麽久了,卻沒看到人影。
柳氏忙說道:“我這就去找他們。”
金昌滿腔怒火,卻不好在靈堂裏發作,他語氣重了些,“馬上去把人找回來。”
柳氏看著江宛君,“妹妹肚子裏的孩子也是金家的子孫,就勞煩妹妹在這裏守著吧。”
金昌看著江宛君大著肚子,身子更顯得嬌弱不堪重負,又跪在地上,實不妥,正在開口,卻聽她柔聲向柳氏道:“為公公守靈是應該的,我在這裏守著。”
其他幾個年紀大的掌櫃也點頭同意,金昌一臉難色,現在要讓她回去休息,也不好開口了。
江宛君低著頭,不敢看金昌,生怕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和柳氏及幾位老掌櫃起了衝突,隻當是失去了公公,傷心過度,頻頻點著眼角……
李管家暗暗搖頭,江姨娘隻差個把月就要生了,守著死者已經不吉利,柳氏是要借此故意整她,要是守上一夜,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柳氏嘴角浮過一絲得意,退出了靈堂。
金昌向李管家說道:“李管家,老太爺喪事一事,我得去向陛下請示,就麻煩你守在這裏了。”
如今陛下住在金家,金家要辦喪事,必會有所衝撞,於禮不合,但金老太爺已經死了,喪事不得不辦,他隻能去請示陛下。
他又向江姨娘遞了一個體貼的目光,“你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
江宛君看著夫君關切的眼神,心裏一暖。
金昌對她是有感情的,隻是金家一直由柳氏當家,在這個家裏,除了老太爺,幾乎是柳氏說了算,她表麵雍容大度,實則小肚雞腸,過於狹隘,眼下她隻能受著,先維持著局麵,再想辦法。
金昌剛出主院,明王軒轅秀迎麵走來,他忙行了大禮,“參見王爺。”
明王看著眉目之中蘊著濃濃的悲痛之色,忙扶起他,“金先生不必多禮,陛下派我前來轉告先生,老太爺的喪事照常辦便是。”
金昌一怔,反應過來之後,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以前金家的大事,都是由老太爺親自出麵操辦,他隻是跟在父親的身邊看著,如今父親去了,凡事都得他自己出麵了,喪事本就有些忌諱,一想到要見麵陛下,他隻覺腦眼昏花,身體發軟。
軒轅秀看著金昌鬆了一口氣,他說道:“金先生節哀順變,本王告辭了。”
金昌忙又行禮,“恭送王爺。”
看著軒轅秀走遠之後,他滿頭大汗,忙抬手擦著額頭上的汗珠。
軒轅秀走上漢白玉台階,眼中閃過一絲熠動。
金老太爺的屍體被帶進金府之後,他便以金家為災區捐贈巨額錢財為由,向陛下請示,讓金家操辦喪事。
碰巧當時珍妃娘娘也在,她也為金家求情,陛下就爽快答應了。
在辦喪事的區間,陛下和皇後娘娘,以及珍妃娘娘,將移居到揚州郡王原來為陛下建的行宮去住。
如今台子是搭好了,卻不知道雲大小姐這一次會唱一出什麽樣的戲,他隱約猜到一些,卻還是很期待,那個心中藏著猛虎的少女,總是讓人出乎意料。
第二天,天一亮,江姨娘一進入自己的院子,便暈了過去。
沁蘭早就請了大夫在院中等著,才及時將她救醒。
剛剛醒來的江姨娘靠在床頭,她掃視了一下屋子,沁蘭便懂了她的意思,向其他的丫環麽麽道:“你們都下去為姨娘準備衣物和食物吧。”
眾人下去之後,江宛君才向大夫問道:“大夫,我的孩子怎麽樣了?”這個大夫姓楊,醫術不高,但卻是個老實人,是她特地派沁蘭從揚州回春堂請回來的。
她們隱約覺得,揚州回春堂的人是雲大小姐的人,用著放心。
楊大夫一臉苦色,“雖然隻是輕微動了胎氣,沒有大礙,但娘娘若再長跪,隻怕……”
江宛君若有所思,她向沁蘭道:“沁蘭,去把匣子裏的東西拿出來。”
沁蘭抱出一個匣子,拿到大夫的麵前打開,隻見大夫不由瞪大了眼睛,吃驚道:“這是?”
江宛君說道:“被稱之為雪山之火的天山紅雪蓮。”
大夫忙跪在地上,向江姨娘道:“江姨娘萬萬不可,我揚州回春堂發過誓,絕不收取賄賂。”
江姨娘忙向沁蘭吩咐道:“快扶楊大夫起來。”
沁蘭忙將楊大夫扶起,又讓他坐下,江宛君這才說道:“早年我曾與家父經商,無意得到這珍貴藥材,我與腹中胎兒多災多難,如今楊大夫肯留在這裏照顧我們母子,我不勝感激,斷然也不能壞了您的規矩,所以這藥材,請楊大夫幫我帶到揚州回春堂去,若賣出去,我再付藥堂傭金。”
在大秦的時候,江宛君腹部受到過襲擊,胎兒受到一定傷害,回到揚州,在雲泉山莊的時候,被下過幾次毒,又長久沒休息好,逃出山莊那一夜,她的身體也受到很大的損傷,昨天又跪了一整夜,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又一次到了極限。
“這……”楊大夫看著紅雪蓮,目光都無法移開。
江宛君忙說道:“這既沒有壞了您的規矩,也能讓藥堂幫我把藥賣出去,請楊大夫一定要幫這個忙。”
楊大夫想了想,還是禁不住稀有藥材的誘惑,便答應了,他問道:“不知江姨娘需要我為您辦什麽事?”
“請楊大夫幫我製造一場動了胎氣的假象。”若再被柳氏叫了去守靈,隻怕她再也保不住這孩子了,而柳氏又怎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呢?她隻能出此下策。
很快,江姨娘的院中便傳出消息,她跪了一夜,動了胎氣。
柳氏特地派柳麽麽去看她,柳麽麽還特地將楊大夫叫到一邊,又給了幾定銀子,才仔細尋問江姨娘的情況。
最後確認江姨娘確實動了胎氣,還在搶救之中。
天亮沒多久,揚州郡王府來人,將天元帝鳳後等人迎到了行宮。
金家將喪事定在三天後。
金甸園內,陛下等人離開之後,華貴的園子顯得過於冷清。
尚書大人嚴培仍在書房裏查看官文。
風奴一事之後,揚州郡王終於坐不住了,他送來了更多與漕運一案相關的證據,此事牽扯甚廣,幾乎包括揚州大部分官員,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深究,揚州郡官府將重新洗牌,必會帶來動蕩,陛下未必願意見到這種情況,若不深究,郡王爺便不會受到牽連。
郡王這一招,實在是妙啊。
他正思索著,他的仆從敲門進來,“大人,三殿下來訪。”
嚴培抬起頭,眼中閃過一道精悍的光芒,他皺了皺眉,“就三殿下一人?”三皇子出行,一般情況都會事著豐承息和鳳爵。
仆從回答道:“隻有三皇子一人。”
嚴培微微點頭,他不喜歡和豐承息,鳳爵這兩人打交道,他說道:“快請三殿下進來。”
不一會兒,仆人將三皇子請進來,嚴培不急不緩上前去,向他行了禮,“微臣參見三殿下。”
“嚴大人不必多禮。”軒轅策溫潤如玉,十分謙和。
嚴培忙請他上座,又向仆人道:“給三殿下上茶。”
軒轅策入座之後,淡淡打量了書房一翻,嚴尚書住的是金甸園的偏院,書房雖然不大,但筆、墨、紙、硯樣樣俱全。紅木案桌上堆滿了文案,顯得更加擁擠。
嚴大人坐回案桌前,軒轅策看著他麵前的筆和硯,眸子漸漸轉深,聲音仍溫和,他說道:“漕運總督的案子,不知道大人什麽時候能結?”
金老太爺一死,金府是金家主母柳氏作主,柳氏對雲錦繡成見已深,斷然不會支持她,雲錦繡這次失去了一個強大的支柱,就算她手中真有證據,也無濟於事。
嚴大人麵帶微笑,麵上彬彬有禮,卻是一派清明嚴官的氣宇,“三殿下是自己問的,還是代人問的?”
三皇子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按著茶蓋,“有什麽區別嗎?”
“自然有是區別的,如果是三殿下想知道,微臣可以告知一二,如果是別人,”嚴培臉上的容色淡了些,“隻怕得去請教下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