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人再犯我,斬草除根
“姨娘快請起,我一個晚輩,受不起如此大的禮,”她和顏悅色地扶起江姨娘,“我也沒幫上什麽忙,你能夠絕處逢生,都是靠你自己。”
雲錦繡並不打算幹涉金家的家務事,那天沁蘭躺在自己腳下,她見這小丫頭如此忠貞護主,才讓秦嬰派孫嬤嬤與她一同回去,更後況後宅爭鬥,她幫得了一次,未必幫得了第二次,江姨娘想要在金府立足,得她自己有本事才行。
江宛君看著雲大小姐,心裏何償不明白,想要在金家立足,她必須自己強大,但一想孫嬤嬤,她眼眶一紅,又滿懷愧疚,“要不是我,孫嬤嬤也不會死……”
沁蘭眼睛立馬水汪汪的,“崖穀太深,連孫嬤嬤的屍骨都沒有找到,江姨娘隻好找了她的衣冠,立了衣冠塚……”
雲錦繡又勸道:“逝者已矣,江姨娘快起來吧。”
江姨娘看著雲錦繡,再不起身,便顯得矯情,見她要起來,沁蘭忙摻扶著她。
宴會在西院的圍水花園舉行,宴會還沒開始,花園裏已經賓客滿座,個個著裝隆重,三個一群,五個一堆,談笑風聲。
自從天元帝鳳後入住金甸園,揚州稍有身份的人無不削尖了腦袋往金家擠。
柳氏身為主母,親自操辦宴會,原本計劃的隻是一個小型宴會,沒想到來了這麽多人,給足了江姨娘麵子。
她一臉得體微笑,熱情地招待著賓客,心裏說不出的氣惱。
有人宣了一聲,“江姨娘來了。”眾人便探頭看去。
當年柳國公府的嫡女下嫁到金家,金老爺愛妻如寶,十幾年未納妾,此事在揚州是出了名的。該是何等的美人,才能讓金家破例?
隻見沁蘭摻扶著江姨地從回廊裏走出來,那姨娘挺著肚子,看起來端莊,卻不十分美豔,眾人都不由有些失望。
有人小聲議論道:“人看起來一般,應該是懷了金家骨肉才能進金府。”
眾人的目光落在江姨娘身後的雲錦繡身上,她穿著一身淡黃翠煙衫,下身罩著散花水霧淡綠百褶裙,淡雅若菊,眉宇間卻自有一抹端莊明豔。
柳氏瞥了雲錦繡一眼,何時她和江姨娘的關係如此親近了?一瞬不瞬,她笑著上前去扶江姨娘,“妹妹來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就在她扶到自己的瞬間,江姨娘身子微微一移,屈身向她行了一禮,“夫人。”
柳氏臉色微微一變,她在眾人麵前對江姨娘禮待有加,江姨娘若稍有怠慢,便會在眾人麵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沒想到她反應極快,毫不失禮。這江姨娘表麵看起來溫柔無辜,實則十分聰明,骨子裏有一股韌勁。
她忙陪笑道:“妹妹身子不方便,不必行禮。”她扶著江姨娘上前去,向眾位賓客有說有笑,一派和睦。
雲錦繡進了花園,便見王永嘉、鳳爵、三皇子、九皇子等人坐在花園中央的風亭裏,席間還有一個錦衣公子,溫文儒雅,風度翩翩,他是柳國公府的柳長琴。
九皇子一看到雲錦繡,朝她喊道:“錦繡姐姐,這裏。”
雲錦繡提著裙角,進了風亭,她向三皇子和九皇子行了禮,九皇子拉著她坐下。
雲錦繡看著三皇子,“沒想到三殿下會出席這種場合。”
金家是商賈之家,江姨娘隻是金府的一個姨娘,皇家之人何等高貴,出席這種場合有些說不過去。
三殿下朝她笑笑,“雲大小姐客氣了,金府如今貴為父皇母後的行宮,父皇母後有命,金家在此事上有功,要重謝金家,金府有此等喜事,本宮和九弟一起,代父皇母後前來祝賀。”
雲錦繡端起麵前的熱茶,淡淡抿了一口,“臣女代舅舅一家多謝三殿下。”心裏卻不以為然。
軒轅策見雲錦繡美目流轉,心中的好奇又多了一分。
柳長琴故作不經意地看了她幾次,隻覺那雙清冽的鳳眸之中,不時漾著瀲灩芳華,越看越覺驚豔。
雲錦繡不經意間抬起頭,見豐承息正癡看著遠處,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站在海棠花樹下的秦嬰。
一陣輕風拂過,幾片嬌豔的花瓣落在她的發間,裙袂飄然,嬌姿美態。
而豐承息的眼神,就像獵鷹看到兔子,她心裏不由一凜。
柳長琴道:“聽說雲大小姐前幾日在青蓮巷受到襲擊,找到敵人了嗎?”
雲錦繡回過神來,青蓮巷是他們從王永嘉的院中出來,有人埋伏的那條深巷,到現在她都還不知道車裏的那人是誰。
她看著柳長琴,麵含微笑,清冽的眸子漾著雪光,“找到了。”
鳳爵手中的茶杯“哐當”一聲落在桌上,濺出幾滴茶水。
柳長琴等人麵色均是一凜,半晌,他問道:“敵人找到了,雲大小姐不打算報官嗎?”
雲錦繡笑道:“我雲錦繡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她的聲音重了些,“人再犯我,斬草除根。”
眾人齊齊看向她,隻見她言笑晏晏,但風亭裏的空氣卻是凝固的。
半晌,一陣微風拂來,眾人打了個寒顫。
鳳爵看著雲錦繡,隻覺如墜無底深淵,心裏不由一陣煩躁,為什麽這個女人會讓自己如此恐懼?
王永嘉朝雲錦繡笑笑,豔光四射的麵容裏多了些淡然。
那天在她的別院裏,她的人打傷了自己,鳳爵將她救了回去,雖然對她失望,但表麵對她還是禮貌有佳。
雲錦繡向柳長琴,“柳長公子怎麽知道青蓮巷一事?”
柳長琴握緊手中的白玉酒杯,微笑著說道:“雲大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我與永嘉縣主的婚約,還是您一手撮合的。”
言外之意,王永遠知道的事,他也一定會知道。
雲錦繡朝他笑笑,那笑容裏,仿佛如玫瑰綻放,他不由恍神。
雲錦繡淡淡掃一眼王永嘉,她正低頭淺飲,仿佛柳長琴所說的與自己無關。
雲錦繡嘴角浮過一絲諷刺,看樣子,柳長琴已經參與進此事來,是否是因為王永嘉的關係,就不得而知了。
軒轅策再一次看著雲錦繡,嘴角浮過一抹意猶未盡,這樣的女子,倒是適合做自己的側妃。
九皇子看看三哥,又看看鳳爵,再看向雲錦繡,不由翻了下白眼,大人的世界可真是複雜。
一盞茶的功夫,雲錦繡向九皇子道:“九殿下,湖邊新來了幾隻你喜歡的海鳥,可要去看看?”
九皇子早就坐不住了,聽雲錦繡這麽一說,兩眼發亮,忙說道:“好啊好啊。”
雲錦繡起身,向三皇子行了下禮,帶著九皇子離開了,剛走出風亭,柳如是迎麵走來。、
柳如是開口禮道:“雲大小姐……”
雲錦繡仿佛沒看見她一樣,徑直從她身邊走過。
柳如是臉色微微發白,雲家大小姐自始自終都沒有正眼瞧過她,她寬袖中的手緊攥著,不就是出身比她高一點嗎?她暗暗發誓,很快,她就要爬到雲錦繡的頭上,將她踏在腳下,讓她也嚐嚐這種被蔑視的慈味。
她整理了下表情,微笑著走進風亭,目光始終落在三皇子的身上,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雲錦繡帶著九皇子出了花園,繞到湖邊,湖麵碧波蕩漾,數隻白色的海鳥飛過湖麵。
九皇子對著雲錦繡眨巴著眼睛,“錦繡姐姐,呆在府上好無聊,你帶我出去玩吧。”
雲錦繡摸了一下他的頭,“好啊,不過我還要去辦一件事。”
雲錦繡帶著九皇子繞過湖畔,往滄一閣去,滄一閣是軒轅秀在金府的住處。
她才到院外,便聽到淡淡虛渺的琴音傳來,沉而不鈍,如暖風過境,青泉過石,高亢如鳳凰穿雲高飛,又如雄鷹俯瞰大地。
雲錦繡一進院,便有青衣仆人上前來迎接,“九殿下,雲大小姐,請稍等,奴才去稟報王爺。”
“等等,”雲錦繡向青衣仆人,“彈琴的可是你家王爺?”
青衣仆人遲疑著,雲錦繡已經知道了答案,她說道:“此曲我聽著不錯,你先不要進去打擾。”說著,她自己領著三皇子往一旁的秋千走去,坐在秋千上休息。
青衣仆人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什麽叫這曲子還不錯,他家王爺的琴技可是天下無雙的,王爺彈琴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他也隻好作罷。
雲錦繡坐在秋千上輕輕蕩著,錚錚琴音繞窗而出,叫人心曠神怡。
又是幾個高低音交錯,蕩氣回腸,餘音之中,卻多了些許纏綿暗躁,是彈琴的人心中起了波動。
雲錦繡皺了皺眉,何事擾了那人心思,竟如此的,讓聽者心裏也起了波瀾。
大廳內,軒轅秀看著對麵幔布下的長琴,那是罕見的古代名琴,叫“繞梁”,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如此上好的古琴,雲錦繡卻將其沉入湖底,可見她思慕的人在她心中的份量。
想及此,他雙手按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一旁鏤空香爐裏飄出香煙嫋嫋。
門“吱呀”一聲開了,青衣仆人進門來,“王爺,雲大小姐和九殿下在院中坐了好一會兒了。”
軒轅秀眯了下眸子,來了興趣,他站起身來,透過窗子,看到了院中秋千上的人,心情竟莫名的好了。
“請他們進來。”
雲錦繡和九皇子跟著青衣仆人進了客廳,隻見軒轅秀席坐在紫檀木矮幾前,手裏輕搖著茶水,墨發用一支白玉簪子隨意束於腦後,素白寬袍隨意堆在身邊,顯得隨意悠然,看來他這幾天都沒有出門。
聽到有人進來,他抬頭看去,狹長的鳳眸裏斂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見雲錦繡正要施禮,他開口道:“過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