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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攻心為上

  白夙“騰”地坐直了身子,腦海裏浮過雲錦繡笑裏藏刀的橫樣,她將自己弄到這裏,聲勢浩大,將自己曝露在眾人之下,要殺自己滅口的人,此刻也一定在某個地方看著自己,想到這裏,他隻覺絲絲涼意爬上背脊。


  在他思索之際,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道:“白神醫,我心跳得厲害……”


  他轉過頭來,隻見一個少女坐在前麵的長凳上,麵紅耳赤,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聲輕語軟,“你能不能摘下你的麵具?”


  白夙內心崩潰,大姐,我不是來相親的好嗎?他朝少女輕輕揮了下衣袖,少女隻覺一陣淡香,很快便昏昏欲睡,他示意一旁的人將她扶開。


  戲樓裏,雲錦繡端著熱茶,目光落在華麗的戲台上,絲竹管弦嘈嘈切切,長衫玉麵的武生一個後空翻,腰身跟著一轉,迎來一片喝彩。


  這出戲名叫《紅顏殤》,講的是一個位德才兼備的高門貴女,已經許配給京中權貴之家,因一次意外,這位高門小姐被山賊綁了去,失了清白,權貴之家為了退掉這門親事,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高門小姐的未婚夫帶著殺手潛入高門貴女的家中,殺掉了她全家。


  花旦上場,一身鳳冠霞帔配著長緞水袖,曼姿輕舞,鳳冠上的流蘇步搖搖曳生姿,她抬頭轉眸,花腔驚豔,詞曲婉轉哀怨。


  戲曲高潮處,是夜,一行黑衣人闖入高門小姐的家裏,配合著急急切切的樂器聲音,戲台上是一場慘烈的屠殺。


  最後,高門貴女被未婚夫一劍刺穿心髒,伴隨著肅殺淒婉的樂聲戛然而止,高門貴女重重地倒在血泊裏。


  二樓的另一個雅間裏,王永嘉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嘩”地在地上摔得粉碎。


  “小姐……”文辛緊張地看著她。


  王永嘉這才回過神來,失魂落魄道:“我完了。”


  文辛忙安慰道:“小姐,您千萬別中了雲家大小姐的詭計,是她故意讓人唱了這麽一台戲來刺激你的。”


  樓下,看戲的群眾中正氣憤地罵著戲裏的高門權貴,由於這出戲在最淒慘的高潮瞬間突然完結,引起了很大的反響,一時之間風靡揚州。


  文辛的話並沒有讓王永嘉心裏好受一點,她淡淡地往前方掃了一眼,便看到雲錦繡正從樓梯上走下去,一步一步,身姿搖曳,她的身邊跟著一個少年,眸若星宸,淡靜出塵,如水墨畫裏走出來的一般。


  此刻她突然意識到雲錦繡是無處不在的,她可以抓住對手毫不起眼的弱點,讓對方犯下致命錯誤,從而將對手置之死地。


  原本她還抱著一絲幻想,她和鳳家仍然在同一立場上,好可以終身不嫁,她隻要做她自己,做一個自由的王永嘉。


  但是是她親口告訴鳳爵白夙的命門,而白夙現在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揚州,還為雲錦繡所用,鳳家不會再相信她了,她的手心冒出陣陣冷汗。


  雲錦繡出了戲樓,天色漸晚,晚風帶著些許涼意,她為楚墨宸添了件披風,“去靈隱寺逛逛。”


  兩人並肩同行,往靈隱寺去。


  王永嘉出了戲樓,文辛問道:“小姐要去找白夙嗎?”


  王永嘉深深閉眼,她和白夙有些交情,是她毀約在先,要殺白夙滅口,現在找他已經來不及了。


  她斂了麵容裏的疲憊之色,“去靈隱寺。”她提了裙角上了馬車。


  文辛向一旁侯著士衛吩咐道:“去靈隱寺通報,縣主去上香。”


  王永嘉來到靈隱寺,大雄寶殿上燒香的人已經撤退了,她一進寶殿,便看到一個人立於殿上,一襲簡約鵝黃長裙迤邐而下,不是雲錦繡又是誰。


  她上前去,“雲大小姐來上香,不知是贖罪還是求平安?”


  雲錦繡轉過身來看著她,“本大小姐不信佛,隻信自己,我在等你。”


  王永嘉美目張大,不可置信地看著雲錦繡,她從未在一個女人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自信,驚心動魄之餘,她暗暗攥緊手心,“在佛主麵前大放厥詞,你不就怕佛主降罪嗎?”


  “永嘉縣主一臉虔誠,”她審視地看著王永嘉,“你心裏麵又有佛主嗎?”


  王永嘉被她幽幽鳳眸看著心裏發寒,她抿了抿嘴,“你也是個命途多舛的人,應該多燒香拜佛。”


  雲錦繡淡淡笑道:“多謝縣主並關心,我雲錦繡向來坦蕩磊落,更何況拜佛的事,心誠則靈。”


  王永嘉隻覺喉嚨裏堵著棉花,半晌才問道:“你找我什麽事?”


  雲錦繡鳳眸裏多了些淩厲之色,“永嘉縣主心裏明白。”雲錦繡眼底浮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隱忍,她要金曦出來,但她不能親口告訴王永嘉,說出她的目的,就暴露了她的弱點。


  兩人四目相對,雲錦繡眼裏浮過一絲雪亮,“郡王府多行不義,別逼我趕盡殺絕。”


  王永嘉渾身一顫,自嚴尚書調查漕運總督一案,她的父親郡王便終日奔走,寢食難安,可見那事與郡王府有關。


  “就不打擾縣主上香了。”雲錦繡轉身離開了大殿。


  王永嘉看著她出了大門,隻覺渾身一軟,手心全是冷汗。


  雲錦繡出了靈隱寺,和楚墨宸一起回回春堂,馬車剛到回春堂外,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女子軟軟地倒在馬車前,隻見女子麵部崩爛,病得不輕。


  雲錦繡剛下馬車,女子突然死死地抓著雲錦繡的裙角,“表小姐,救命……”


  雲錦繡一怔,這人叫自己表小姐,應該是故意來找自己的。


  半個時辰之後,回春堂裏的一個雅間裏,白夙為年輕女子診斷後說道:“她體質特殊,對夜來香花過敏,她服食了大量的花朵,中毒很深。”


  雲錦繡皺了下眉頭,向白夙道:“你出去吧。”


  白夙走到門口,轉過頭來,“看來你身邊的人,大多數都沒有好下場。”


  雲錦繡淡淡地看著他,“你就自求多福吧。”


  白夙暗暗咬牙,出了門,狠狠地將門摔上。


  雲錦繡坐在窗下,靜靜地翻著書卷, 她打算等這女子醒來。


  按白夙的說法,這女子為了見到自己,吞下大量令她過敏的花,才來到自己的身邊,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秦嬰忙完了,便來屋子裏侍者著。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榻上的女子幽幽醒來,她一醒來,便喊著,“表小姐……”


  秦嬰上前去,把女子扶起來,“我家大小姐在呢,你別著急。”


  女子完全不聽她的勸說,掙紮著下了床,跪到雲錦繡的麵前,“表小姐,求求您救救江姨娘。”


  原來,這個婢女叫沁蘭,是江宛君的婢女。


  江宛君從大秦回來之後,便被柳氏安排在效區的雲泉山莊,在江宛君身邊侍候的麽麽和下人都是柳氏安排的,表麵是侍候江宛君,實則是將她囚禁起來,找機會下毒手。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那些心狠辣的麽麽對江宛君下毒,斷絕食物,甚至出手傷人,無所不用其極,再這樣下去,隻怕江姨娘和她腹中的胎兒就保不住了。


  沁蘭便心生一計,知道自己對夜來香過敏,便吞食花朵,中毒後,她皮膚潰爛,山莊裏的麽麽們以為是怪病,便將她扔出了山莊,她這才得以回城搬救兵。


  聽完沁蘭的哭訴,雲錦繡心底暗了一口氣,江氏是舅舅名媒正娶的姨娘,柳氏卻以接待皇室為理由,不讓她進金府,而舅舅金昌在此事上,卻對柳氏做了讓步,可見柳氏在金府的地位極高。


  沁蘭抓著雲錦繡的裙角,又跪下,哭道:“江姨娘說表小姐心地好,主意多,是了不起的人,求表小姐救救江姨娘!”說著又往地上嗑頭。


  秦嬰扶起她,“沁蘭,你先去把藥喝了,你身體好了,咱們才好去幫江姨娘。”


  把沁蘭安撫住之後,秦嬰才回到房間,向雲錦繡問道:“大小姐,現在怎麽辦?”


  雲錦繡吩咐道:“你找個身手好的麽麽跟沁蘭回去,讓麽麽告訴江姨娘,她想保住自己和孩子,得靠她自己。”


  她隻是一個外人,幫得了江姨娘一時,也幫不了她一世。


  “好的,”秦嬰說道:“奴婢這就去安排。”


  秦嬰安排了個麽麽,從回春堂裏帶了些安胎藥,連夜出城,去了雲泉山莊。


  雲錦繡從樓梯上走下來,便看見莊秦在大堂裏購買藥物,兩人來到偏廳,她上下打量著莊秦,隻見他印堂發黑,臉色發白,她挑了挑眉問道:“中毒了?”


  莊秦被告她審視的目光看得發毛,“對方出手狠絕,他們計劃刺殺金小姐,捏造她毒殺九皇子,畏罪自殺,不過你不用擔心,都被我私下處決了。”金曦在牢裏好吃好睡,根本就不知道有人靠近。他說完,見雲錦繡一臉平靜,嘴角抽了一下,雲錦繡根本就沒有擔心,他還多此一舉安慰她。


  雲錦繡幽幽目光在莊秦的身上反複掃視,“這些人的手段,不比戰場上明刀明槍,下次小心些。”


  “還有下次?”莊秦一臉不爽,“你不是已經找出下毒之人了嗎?”


  “下毒之人不過是幕後主使的棋子。”雲錦繡麵容笑意淺淺。


  莊秦不解地看著她,“我看你那小表妹挺可憐的,牢房那種地方不是她那種金枝玉葉呆的,好在蔡大人對她挺好的。”


  雲錦繡皺了下眉頭,“蔡大人對她挺好?”


  莊秦又是一愣,雲大小姐關注的點和自己關注的不一樣,他回答道:“是啊,蔡知府對她厚待有加,吃穿用度都是上等的,可能是因為金夫人去了衙門幾次,對蔡知府施壓了吧。”


  雲錦繡沒有應聲,而是說道:“曦表妹很快就可能夠出來了。”


  莊秦皺著眉頭,不說是下毒的人隻是棋子嗎?而且看雲大小姐的樣子,顯然不打算清理這些棋子,不過看她一副高深莫測了樣子,也就乖乖閉嘴了。


  王永嘉回到王府,她剛進院子,便有下人來報,“大小姐,鳳七公子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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