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金家大宴
揚州六月,空氣裏已經有盛夏的氣息,一轉眼,雲錦繡從大秦回來已經十幾天了,燦爛的陽光從窗戶裏照進來。
雲錦繡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從一旁精致的托盤裏端過藥碗,輕輕舀了一勺湯藥,吹了兩下,送到楚墨宸嘴邊,“乖,把藥喝了。”
楚墨宸癟了癟嘴,“能不能不喝這藥了,我已經喝了十天了。”舌頭都麻木了。
雲錦繡笑盈盈地看著他,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我喝。”他張開口,雲錦繡將藥喂給他。
從大秦回來,楚墨宸一直昏迷不醒,薛老花了三天三夜才將他救醒,他一直臥病在床,雲錦繡一直在他的身邊照顧他,親自喂他喝藥。
房間對麵的湖邊,莊秦和慕先生在下棋。
慕先生落子如風,“吃了。”
莊秦嘴角抽了抽,他撚著手裏的黑色棋子,看向湖對麵的窗子,“你看,他們多般配。”
慕先生執棋的手停頓了下,看向對麵的房間,可以看到窗內兩人。
慕先生歎了一口氣,“真是天意弄人啊。”他手中的棋子輕敲在棋盤上。
雲大小姐會寸步不離地守在少主的房間裏,是因為大家都以為少主這一次撐不過來了。
莊秦將棋子往棋盒裏一扔,“不下了,沒心情,我先出發了。”
莊秦起身,繞過湖區,進了回廊,拳頭狠狠地砸在柱子上,天地不仁,少主年紀輕輕,就病成這個樣子。
喂完藥,雲錦繡拿錦帕擦著楚墨宸嘴角的藥漬,柔聲道:“從明天開始減藥量。”
“嗯。”楚墨宸直直看著她,仿佛一眨眼睛,就會錯過她臉上的溫婉,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去觸摸她臉上的那一抹溫柔。
門“咚咚”響了兩聲,他突然落下手,暗暗緊緊抓著被子。
秦嬰走進來,“大小姐,再不出發,就要遲到了。”
“知道了。”雲錦繡看著楚墨宸,正要開口,楚墨宸搶聲道:“我看會兒書打發下時間,然後就睡午覺,一定會休息好的。”
雲錦繡會心地笑笑,“還真是讓人放心呢。”
雲錦繡和秦嬰出了房間,她又吩咐童叔寸步不離地守著楚墨宸,才離開楚墨宸住的碎玉軒,回到自己的院子,盛裝打扮之後趕往金府。
她回到大秦之前,天元帝已經來揚州微服私訪了,而且還住進金府。
天元帝今日在金府舉行宴會,宴請揚州的達官貴胄。
到了金府,雲錦繡摻扶著母親往金甸園去,進了院門,兩邊盡是遊廊相接,飛簷迭壁,金碧琉璃,迎麵便是一條白玉鋪就的甬路,甬路兩側種著十餘株西府紅海棠,紅若施脂,弱如扶病。
甬道兩側是人工溪池,池底鋪著七色雨花石,折射出太陽的光芒,映射出一道道彩虹。
園內,假山與壁櫥相接而成,環伺園子,金玉重重鑲嵌,壁櫥上陳列著金銀玉器,美輪美奐,不勝奢靡。
園子的中央是一座三層寶塔,也是金家的祠堂,貢奉曆代先祖。
園子的西側是一片人工湖,一座拱月長橋橫臥湖麵,連結著湖心小築和湖岸。
最奪目的地方便園子的中央花廳,明明是露天的園子,進院之後,卻恍若置身於寶物琳琅的室內,這是金甸園最妙的地方。
金家祖上有一位才子,沉溺園林建設,花了五十年,耗財無數,才修成這金甸園。
宴會安排在花園裏的中央大廳,此時賓客已經紛紛入座,帝王在上,臣列兩側圍廳而坐,一眼看去,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符煥煙霞。
眾人隻聽絲竹入耳,便見衣著光鮮的婢女們款款而入,各種珍饈美酒如同流水一般的乘了上來。
雲錦繡坐在一株海棠花下,陽光投下的陰影遮住了她半個身子,她不由看向上位的天元帝。
天元帝穿著玄色常服,襟口衣袖處用金線繡著同色龍紋,腰間是皮革製成的盤龍腰帶,金線繡著的金龍騰空欲飛,上麵掛著青玉配飾,十分耀眼,他身材頎長,輪廓精美,顯得格外奪目,天元帝已經過了五十歲,他看上去比實際年紀還年輕健碩。
他臉上帶著兩分笑意,三分仁慈,五分莊嚴,百步之內,無人不屈服於他的龍威之下。
鳳後坐在他身側,衣裙上璨金蟠龍似欲飛出,頭上插著一支九鳳步搖,絕美的麵容上看不出年齡的痕跡,她一直矜持地微笑著,母儀天下。
左側依次是金老太爺,揚州郡王齊王,揚州州府大人蔡全,三皇子軒轅策,禁軍統領豐承恩,鳳家七公子鳳爵……末位上是金府嫡公子金碧輝。
右側依次是珍妃,雲可卿,鳳家嫡女鳳朝華,金氏,雲錦繡,柳國公府老夫人陳氏,金府夫人柳氏……下位側是揚州的名門夫人和貴族小姐們。
年輕小姐們的目光都落在三皇子的身上,高貴的出生,俊美的外表,此刻他就如太陽一般光芒萬丈。
絲竹之聲落下,宴會上熱鬧了些,蔡大人站起,向皇上請道:“啟稟陛下,金府今日請來了揚州第一名伶,這名伶的舞技十分了得。”
金老太爺臉色一變,陛下何等尊貴,名伶再好也難登大雅,他正要起身製止,卻聽天元帝“哦?”了一聲,表現出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請上來吧。”
金老太爺隻好坐回去,心裏七上八下,如坐針毯。
雲錦繡的目光落入蔡大人身上,隻見他微微向柳氏點頭,兩人目光交匯,不著痕跡。
她看向左前方的金碧輝,他斜坐在椅子裏,桃花眼裏染著霜色,低著頭,手中的酒杯握得“咯咯”暗響。
四座寂靜,隻見人工湖麵緩緩漂來一朵蓮花,蓮花是由白玉雕琢而成,遠遠看去,仿佛盛開的潔白蓮花。
蓮花上,立著一個曼妙的紅衣女子,舉手投足,曼妙無雙,那身體裏仿佛蘊藏著天然的韻律,金蓮玉足上的金鈴“叮叮”作響,形成舞曲旋律。
玉蓮上的人時而騰空欲躍而來,時而身影飛旋,如鳳舞九天,與水中的映像相呼應,恍惚間,似有多人在舞,妙不可言。
她縱情的飛旋著,眾人隻覺那絕美的舞姿裏有一種奪人心魄的力量,死死勾著人的心魂。
席上眾人亡我地看著湖麵上的舞蹈,柳氏不著聲色地看向三皇子,她前幾日從蔡大人那裏得知,三皇子看過顏無疵的表演,對她的舞極其感興趣,她此舉是要討好三皇子,此刻見他眼睛都無法移開的樣子,她眼底泛著盈盈笑意。
金氏進京十幾年,來揚州已經兩個月了,她在金氏的身上沒有看到任何希望,如今皇上住進金府,她又豈能放過這求得權貴的機會。
金碧輝看著蓮上的顏無疵,手裏的酒杯響聲更大,一旁的金昌小心地提醒兒子,“碧輝!”
兒子章華宴的荒唐事情他已聽說了,生怕他此刻鬧出事來。
金碧輝這才回過頭來,不由往高座上看去,隻見天元帝靜靜地看向湖麵,臉上神色似有還無,又見三皇子一眾看著顏無疵的眼神,桃花眼裏似要噴出火來。
金昌沉聲道:“下去。”
金碧輝倔強地轉過頭,正好撞上雲錦繡的幽幽鳳眸,隻覺一股冷意襲上心頭,如墜入冰窟。
金昌督促道:“你想連累金家嗎?下去。”
金碧輝不情願地站起來,離開了座位。
雲錦繡向站在遠處婢女群中的秦嬰點點頭,秦嬰跟上金碧輝,出了金甸園。
一曲舞畢,玉蓮漂到湖邊,顏無疵款款走到岸邊,步步生蓮,卻沒有上前來,隻是在遠處的紅毯上跪下,向天元帝跪拜,又向鳳後跪拜。
賓客座上的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高門貴女們大多一臉不屑,顏無癡隻是一個低賤名伶,卻能夠引得陛下和三皇子等人的關注,心裏無不妒忌。
雲錦繡輕輕抿了一口茶,她看向顏無疵,這個女人不僅聰明,還拿捏得體,要是換作一般的女人,定要上前來拋頭露麵討賞了。
隻見珍妃緩緩站起身,柔美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威嚴,“一個低三下四的伶人,也敢來汙了聖眼,來人,把她拉下去,打斷雙腿。”
眾女賓臉上都露出興奮之色,揚著下巴看著顏無疵,敢勾引皇上和三皇子,這下可大難臨頭了。
顏無疵忙匍匐在地上,,“求娘娘饒命!”
柳氏臉色一白,忙站起來,跪到珍妃的麵前,“啟稟珍妃娘娘,這顏姑娘雖是伶人,卻身家清白……”
“身家清白?”珍妃娘娘水盈盈的目光鎖在顏無疵的身上,此女子膚如凝脂,眉目如畫,要命的是她一身似妖似仙的魅惑,竟硬生生壓退滿庭繁花,她提高噪音,“一個青樓女子,如何讓眾人相信她身家清白?”
三皇子站起來向皇上道:“父皇,這顏伶人本是金家嫡公子的紅顏知己,一直受金公子庇護,金公子更是為顏伶人斥資萬金修建章華台,更被揚州百姓傳為佳話,兒臣相信,顏伶人定是身家清白之人。”
三皇子一求情,天元帝的臉色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