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衛瑩琅記掛著封鎏的生死，借著頭頂的月光，勉強看見不遠處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封鎏，見他沒有回應，一顆心猛地提到了胸口，她似有些喘不過氣來。
“封大哥，你還……好嗎？”衛瑩琅強自鎮定，即便她當法醫這麽多年，卻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的朋友倒在自己麵前，她隻覺得渾身控製不住的戰栗，心裏酸澀難忍，鋪天蓋地的恐懼感從心底湧了上來。
衛瑩琅快步跑到封鎏身邊，伸出手顫抖著落在他肩頭，還好手下的身體是溫熱的，她伸手扯了一下他袖子，聲音裏控製不住的顫抖，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嗓音裏湧起了哭意。
“他被我一刀直插腰腹，活著？就算活著，也撐不過一時三刻，小丫頭你這針尖上淬的不是毒藥吧？謔謔，趁這個時間，還不快跑，等這麻藥的勁兒過了，你們怕是就真的走不掉了。”
身後那身哪怕被衛瑩琅暗算，卻狀似完全不在意，仍然謔謔笑得如深夜裏的夜梟，笑聲讓人渾身發毛。
衛瑩琅不知怎的打了個冷戰，心裏雖然奇怪那人中了麻藥，怎麽還能說話這麽順暢，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確定封鎏到底有沒有死。
“我沒事，”封鎏身體動了動，聲音幹澀嘶啞，聽起來不大對勁。
衛瑩琅見封鎏終於動了一下，手指一點點伸到旁邊落下的兵器，用力一抓，握刀的手顫抖著，他另一隻手撐地，想要借力站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扯動了傷口，忍不住悶哼一聲。
“封大哥，”衛瑩琅趕緊伸手去扶他，忽然感覺有什麽液體黏糊糊地滴落在手背上，她湊近一看，竟是一滴粘稠的血液。
“你的傷，”衛瑩琅緊張地問。
封鎏轉頭時正好被銀霜籠罩著，衛瑩琅這才看清楚他的麵色蒼白如紙，嘴角更是沒了血色，一雙劍眉緊緊地擰成一團，神情凝重的很。
“姑娘，我們還是快些下山吧！”封鎏像是沒有聽清楚她說什麽，叉開話題，催促她趕緊下山。
衛瑩琅緊咬著下唇，朝他點點頭，可是目光還是不由自主滑落到腰間，他握劍的手果然緊捂著腰間，鮮血濕透了他的衣袍下擺，一滴一滴往地下淌，從方才躺的地方蜿蜒到他腳邊。
衛瑩琅知道此時最要緊的就是趕緊下山，於是攙扶著封鎏繞過躺在地上的殺手。
可是此刻衛瑩琅看清楚那人的模樣，他躺在地上笑眯眯地看著從自己身前走過的兩人，似乎完全不怕衛瑩琅上來，朝他心口補一刀。
一張極其妖冶的臉頰上，笑得詭異莫名，目光緊跟隨著二人離開的身影。
貓兒吃老鼠之前，總要玩一玩，不然就這麽吃了，多無趣。
“那人……那人……竟長得這般模樣，怕不是個女子吧？”衛瑩琅感覺到身後緊跟著的目光，脊背緊繃，那目光像是一條豔麗的毒蛇，像是從腳底板一路往脖頸爬去，冷風嗖嗖，冷汗泠泠。
“姑娘莫怕，再走一段路，就能到官道了，他中了姑娘你的麻藥，多少能替咱們拖延一段時間，”封鎏捂著劇痛的腰腹，額頭冷汗泠泠，擔心衛瑩琅被那人模樣給嚇著了，強自鎮定安慰她。
今晚的月色過分明亮，等二人跑出這片林子，一眼就看見幾步外的官道，衛瑩琅心裏卻突然不安起來，她總覺得身後那雙眼睛，正用充滿戲耍逗弄的戲謔目光，緊緊跟隨著。
想起那個長得比女人還嫵媚妖冶的臉，衛瑩琅隻覺得渾身發冷。
“姑娘，咱們快些上官道，說不定能趕上回城的馬車，”封鎏忽然咳嗽了起來，牽動著腰間的傷口，烈火灼燒，粉身碎骨似的劇痛，疼得他猛地弓腰下去，手中佩劍險些抓不住。
“封大哥，”衛瑩琅知道他傷的很重，一路以來以命相護，她其實同他認識不久，若不是趙景淵，他根本不需要為自己涉險，想起城門還在幾裏路外，身後危險仍然存在，隻覺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一種無盡的茫然惆悵感鋪天蓋地的湧來。
衛瑩琅隻覺得眼前景象有些模糊，封鎏顯然是走不動了，就算他們二人走上了官道，也不一定能順利回到帝都，這個時辰，怕什麽沒什麽人回城了。
“封大哥，你坐，我先給你包紮一下傷口，”衛瑩琅心一橫，打算先給他處理傷口，他若是這樣一路回去，就算能撐到回帝都，怕是也會失血過多死掉。
封鎏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不走了，眸光裏透著奇怪神色，卻見衛瑩琅突然坐下，然後從腰袋裏取出一個小瓷瓶，放在地上，又低頭從中衣上，撕了一大段白布。
“姑娘，這裏不安全，不能……”。
衛瑩琅不等他一句話講完，隻是拍了拍身邊的草地，深夜的草地有露水，打濕了她的手，她趕緊往衣裳上擦幹淨。
“坐下，”衛瑩琅語氣加重了幾分，見他似乎沒反應過來，歎了口氣，起身扶他往旁邊野草少的地方坐下，“你這樣是撐不到帝都的，我這裏還有些傷藥，給你包紮一下傷口，你總不想失血過多而死吧！況且我那麻藥可不是尋常的麻藥，藥力可狠多了。”
封鎏沒想到衛瑩琅會為了自己決定冒險，心裏一暖，他不是不明白強撐著回帝都的後果，見衛瑩琅臉色驟然冷漠了許多，他下意識聽從了她的話，她的攙扶下，慢慢地坐下去。
衛瑩琅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徑直去解封鎏的腰帶，她小心地湊近他的傷口，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傷口四周的布料粘住了血肉，鮮血淋漓，皮肉外翻，猙獰可怖。
“可能有些疼，你忍著，”衛瑩琅拿出一把小剪刀，繞著傷口剪開布料，又用鑷子一點點把布料同皮肉分開，封鎏的身體忽然顫了顫，咬著後槽牙不肯呼痛，衛瑩琅抬頭關切地看他一眼，低頭繼續，最後拿出那一小瓶的上等金瘡藥，灑在傷口，又用幹淨的布料繞著他的小腹幾圈，最後打了個結。
“這藥很靈，一會兒就能止血結痂，隻要不輕舉妄動，就能盡快愈合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