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再行驗屍之術
仵作來到堂下,先是恭恭敬敬的對鄭禦林一拜,然後將一個蓋著白布的托盤遞給了師爺。
師爺是個白麵書生,接過之後,掀開白布,將盤中的證物展露出來。
仵作指著那盤中的一截沾滿了血肉的桑心,道:“回稟大老爺,死者傷口平整,一看就是利刃劃破,屬下檢查屍體的時候,發現其內髒幾處都有利刃劃破的傷口,腹內有血。”
一旁的張鄭氏聞言哭聲更大了許多,張亮在旁邊輕聲勸她。
“我那可憐的丈夫,回家後就一直說肚子痛,先前我還以為是受了內傷,還特意讓弟弟去找了城裏有名的文大夫來給他看病。
那文大夫看見我那丈夫肚子上的傷口時,也直說這是殺人,人又不是衣裳,怎麽能用線縫起來?”張鄭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仵作看了看衛瑩琅,他聽說過這個女子,據說驗屍術了得,如今一看,竟然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心裏不免有些輕視。
“從古至今就沒有用桑線縫合傷口的先例,嫌犯明顯是為了敷衍眾人,混淆視聽,種種證明下,可見死者傷口縫合之前,已經被利刃劃傷了內髒,這才導致他之後疼痛而死。”
衛瑩琅一邊聽仵作的結果,一邊將目光落在托盤裏的那截桑線上。
隻見桑線上沾滿鮮血,有一部分和皮肉融合了,仵作為了取證,所以連皮帶肉割了下來,衛瑩琅走近了一些,低頭仔細去看托盤裏的桑線。
旁邊的師爺也沒阻止她,見她擰著秀眉,似乎在想什麽,忍不住好奇,“你看出什麽來了?”
衛瑩琅將托盤端了起來,師爺擔心她會破壞證據,正要去搶,卻看見衛瑩琅,將托盤放在了鄭禦林的案幾上。
“你看這皮肉上是不是沾著紅色的粉末?”
衛瑩琅不顧張鄭氏和張峰弟弟的辱罵,抬手從發髻上取下一根銀釵,用釵尾去挑那截桑線。
“你看這裏,”衛瑩琅拿著釵頭,將釵尾落在桑線沒入皮肉的一處,隻見星星點點,同白砂糖大小的顆粒鉗在皮肉裏,幸好衛瑩琅眼睛好使,才從鮮紅的血肉裏發現異樣。
“你別妄想脫罪,老天有眼,你一定會受到報應的,”張鄭氏罵罵咧咧,越說越難聽。
衛瑩琅緊皺著眉頭,看向鄭禦林,又看向旁邊湊過來的仵作“
她挑起另一麵,指著血跡幹了的一麵,指著沾在褐色桑線上的紅色顆粒,然後又在桑線連帶皮肉的其他幾處,發現更多的顆粒狀的可疑物。
“這,這不過是屍體無意中沾染的髒東西,誰知道是什麽。”
仵作其實在驗屍時已經發現屍體傷口處沾了不少紅色的顆粒物,他不知道是什麽,為了不給自己找麻煩,他特意挑選了一塊看似沒有顆粒物的桑線,挑了出來做證物。
“你作為仵作,怎麽可以這般敷衍了事!”
作為法醫的衛瑩琅深知細節決定成敗,往往一個看似毫無頭緒的懸案,往往都是從蛛絲馬跡中窺見真相,因為衛瑩琅對仵作如此敷衍的態度,十分生氣。
張鄭氏罵的口幹舌燥,卻不見衛瑩琅搭理自己,越罵越沒趣,見她和其他人圍成一圈,不知道在和鄭禦林說什麽,她趕緊爬起來,也湊了過去偷聽。
“你怎麽不繼續罵了?”
衛瑩琅餘光注意到湊過來的張鄭氏,斜眼橫她,冷笑。
張鄭氏白她一眼,卻不接話,一雙大眼睛落在衛瑩琅用釵子挑出來的一顆紅色的顆粒物,她目光驟然一震,趕緊低頭遮掩臉上的慌亂。
“證物幾處沾著這種紅色的顆粒物,並且不少已經長進肉裏麵了,我懷疑這種東西可能是導致張峰突然死掉的致命原因,這可能某種毒藥顆粒,也不一定。”
衛瑩琅把釵子往白布上擦了擦,麵無表情把釵子插回了頭發裏。
“就憑這個,你就咬定是毒藥導致張峰致死,未免太可笑了!””
鄭禦林示意師爺把盤子拿到一邊去,一邊拿目光責怪仵作辦事不利,一邊反駁衛瑩琅。
“我隻是說有可能,顆粒物長進肉裏,就說明時間不短了,若是有人用慢性毒藥,一直當做治傷的藥,拿去給張峰敷傷口,導致他死掉。”
衛瑩琅雙手環臂,微微思索,將致使張峰的死亡可能講了出來。
“那你又如何解釋死者內髒有傷口?”仵作被上司責怪,心裏有氣,不免將怨氣發泄到衛瑩琅身上。
衛瑩琅一挑眉頭,“死後撕裂傷口,將內髒劃破,也不是不可能。”
仵作沒想到衛瑩琅會回答的如此輕飄飄,忍不住斥責。
“你一個小丫頭,想法未免太惡毒,以敷衍敷傷口的想法,已經有些駭人聽聞了,凶手殺人後,還要將死者內髒劃破,虧你想的出來。”
衛瑩琅勾了勾嘴角,卻沒有正麵回應,“我需要一名大夫,你們可以派人,與我一同去驗屍,我不相信仵作方才的結果,屍體上必然有他遺漏的證據。”
鄭禦林一心要扣下衛瑩琅,本不想給她任何驗屍的機會,誰知道他餘光注意到府門外越來越聚集的人群裏,站著衛瑩琅的二舅李延壽。
如今李家勢大,即便他身後有人,也不是能雞蛋碰石頭,若是她不答應衛瑩琅的請求,隻怕李延壽會出麵維護她。
幸好他留了後手。
“既然如此,張捕頭,去請城中的名字方術大夫前來驗屍,”鄭禦林一拍驚堂木,吩咐下去。
之前那個濃眉大眼的捕快走了出來,帶了兩個下屬,匆匆走了出去。
衛瑩琅在旁邊等著大夫前來驗屍,目光也掃到外麵人群裏站著的二舅,心裏不免一暖,李延壽似乎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對她回以一個安慰的微笑。
衛瑩琅忽然有種在這個世界落了根的感覺,李府眾人待她如同親人,有親人在的地方,就有家,有家就是根。
衛瑩琅以微笑報之。
大夫來的很快,是個年過六七十的老人家,鄭禦林允許了衛瑩琅參加驗屍,得了命令的捕快們,很快抬著一具蒙了白布的屍體上來。
張鄭氏一見自己的亡夫屍體,又要悲傷大哭,卻被衛瑩琅一個眼刀飛過去,頓時將她嚇得渾身一顫,乖乖地閉嘴了。
衛瑩琅從捕快手裏接過一雙白色手套,然後揭開屍體上的白布,然後就看見袒露著上半身的屍體躺在上麵。
為了防止衛瑩琅動手腳,鄭禦林和師爺,以及仵作和死者眷屬都湊了過去。
天氣轉暖,屍體隱約冒著腐爛的氣味,衛瑩琅將領子往上扯了扯,遮住口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