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誰是誰的誰
聽不懂？這個女人是把他當成了缺乏智商的二貨嗎？隻見蕭然氣定神閑地站在離他大約一米遠的地方看著他，雙眸沉靜，雙唇緊閉，麵容冷凝，如同這暗夜一般神秘莫測。麵對比夜還寧靜的她，歐陽旭竟然生出了幾分恍惚，眼前這個真的是他愛上的那個女人嗎？他心裏一直愛慕著的女人聰慧善良、寬懷大度，如一泓清泉般沁人心脾。為什麽此刻她臉上竟流露出冷漠殘酷的神情？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蕭然！”聲音裏有一點疑問，有一點黯然，還有一點小心翼翼的希冀。
兩人默然對視良久，蕭然的嘴角突然溢出一抹心緒不明的淺笑：“歐陽先生，我的任何作為無需向任何人解釋。”
聽到她這樣的回答，眉頭緊鎖的歐陽旭心神漸漸鬆動，“我相信不是你！”
從得到消息之後的不敢置信，到怒火攻心地來找她，再到此刻，他竟然從心底生出一種無力和疼惜的感覺。終究還是舍不得她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從出生的時候開始，就不能選擇自己的家族，即便是為家族做這一切也無可厚非，何況在她心裏他們兩人之間連交情都隻怕十分有限。也隻有她能讓自己的心隱隱作痛卻無法言說，她終究還是他唯一衷心愛慕的女人呀！
見他攜漫天怒火出現，來到她麵前後卻又轉為深深的無奈，眼裏的隱忍讓她仿佛在他身上看見了那個被隱藏起來的自己。
輕輕拂過一陣晚風，她烏黑的發絲根根輕舞飛揚，纖瘦的她仿佛正欲乘風歸去一般輕盈飄逸；溫雅的聲音此刻聽在耳朵裏更加空靈透徹，讓人心生柔軟；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神情柔和，不卑不亢。歐陽旭知道，他貪戀著眼前這個女人的一切，她的美貌、她的身體、她的溫暖、她的聰慧、她的若即若離……從遇到她的那一刻開始，這種貪心從未斷絕。
他伸出左手，想要替她拂去額前被風吹亂的發絲。未料到，蕭然微微側頭，躲開了他這個略嫌親密的舉動。
歐陽旭隻得訕訕地將左手收回來，插進褲子口袋裏，眼睛卻片刻不離蕭然。
“嗬嗬……嗬嗬……”蕭然回望著他，半晌之後，突然莫名其妙、情不自禁地發笑。她清淺如銀鈴般的笑聲在這逐漸深沉的夜色裏讓人聽不出悲喜。
但是她的笑聲卻像一把利刃突然刺進了歐陽旭的心裏，紮得他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她漸漸收斂了自己的笑聲，似笑非笑的麵容，眼裏卻看不到任何情緒，如一潭平靜的秋水，清澈明亮，卻不知此潭深幾許！
“歐陽先生，相信他們還是相信我，這都是你個人的權利，與我無關。謝謝你對我的信任，但我們從來不是一路人！”蕭然淡淡地說。
與她無關！從來不是一路人！她怎麽可以說出這麽絕情的話！
歐陽旭的臉上流露出幾分崢嶸之態：“蕭然，我和你，這一生一世也絕不可能成為陌路！你永遠也無法從靈魂裏將歐陽旭這個人、這個名字統統抹去。”
蕭然輕輕地搖了搖頭：“不，你錯了，歐陽先生！在我的生命裏，從來都沒有你的位置。你是我的誰呢？‘抹去’這兩個字從何談起！所以，請你不要繼續將滿腔的情意錯付於我。”胸腔附近那一絲無以形容的疼痛又漸漸纏繞上來。
歐陽旭伸出雙手緊緊抓住蕭然瘦弱的雙肩，雙目通紅，聲音裏竟然透出掩不住的黯啞：“即便你不愛我，那你對我有沒有哪怕一點點喜歡呢？就算連喜歡都沒有好了！那恨呢？難道連恨都沒有嗎？”
蕭然繼續搖頭，一臉平靜，無悲無喜，無嗔無恨：“或許曾經我恨過你，但是現在沒有了！”
“你可以恨我啊！你可以的！為什麽你不恨呢？怎麽可能連恨都沒有呢？”歐陽旭從沒有遭受過此時這樣的難堪與打擊，從小天之驕子一般長大的他，從來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是被眾星捧月一般對待的人。而眼前這個被自己衷心愛慕了多年始終不能忘懷的女人；這個與他共度一夜良宵的女人；這個為他生育了一個孩子的女人竟然絲毫沒有將他放在眼裏、心裏！他對她來說，毫無意義！他不能接受！決不能接受！
蕭然微微側頭，不願直視歐陽旭眼裏的沉痛。
“不恨了就是不恨了，沒有理由！”她輕聲說。
“好！很好！”歐陽旭驟然鬆開他的雙手，向後退開兩步，眸內瞬間閃過一片寒光，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器般森冷：“蕭然，這一局算你贏。”說完，他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走向自己停車的地方。蕭然，你說我不是你的誰，我會讓你知道的。
歐陽旭的車飛速脫離了她的視線所及，失去蹤影。
胸口的疼痛似針紮一般一陣又一陣襲來，迫使她不得不不顧形象地蹲下，將上身緊緊靠在雙腿上，左手環抱著雙膝，右手用力按壓著疼痛的胸口，將臉埋在了雙腿間，不想叫人看見她此刻的神情。怎麽可能不恨呢？如果不恨，她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正是因為恨，所以她才這樣痛啊！
一直在車裏關注著這邊狀況的徐赫見蕭然以這樣的姿勢蹲在路邊，猶豫了一會兒才從車裏下來，走到她身邊悄然站立著。直到蕭然自己抬起頭，慢慢站起來之後，她才發現蕭然的臉色蒼白得嚇人。
“蕭然，你怎麽了？”徐赫趕緊挨近蕭然身邊，眼裏滿是關懷之情。
蕭然無力說話，隻是搖頭。
“咱們上車吧！我送你回去休息。”徐赫扶住蕭然的一隻胳膊，心中自責不已，怎麽沒有早點覺察她的異樣呢？
心力的疲憊讓蕭然腳下虛浮無力，隻能半依著徐赫的身體，借著她身體支撐的力量才能慢慢走動。
“蕭然，你還好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徐赫身高不及蕭然那般高挑，但身體比骨瘦如柴的蕭然結實，要托起此刻無力的她也還是可以的，隻是微微有點吃勁兒。
“不用了，回去吧。”蕭然低聲回答，氣息虛弱。
“你這樣子看上去很不好，還是去醫院吧！”徐赫勸道。
“真的不用了，徐赫，我隻是累了，我沒事的。你送我回去吧！”蕭然扯出一絲笑安慰著徐赫。
蕭然的蒼白與無力讓徐赫心疼不已，眼裏已是一片潮紅，並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讓歐陽家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北方集團的頂層燈火輝煌一整夜。此刻天色微明，歐陽旭立在落地窗前，看著東方的雲霞漸漸呈現出瑰麗的色彩。這一夜，他們已經走了所有能走的門路，目前還一無所獲。這些年來，他的母親一人打理北方集團，而他主攻地產、酒店及餐飲業，並有意識的將自己經營的業務拓展於北方集團管理之外，這一次，就算北方集團真的保不住了，於他來說，也沒有更大的影響，不過是損失了對外貿易這塊看似可口的蛋糕而已。
太陽漸漸衝破雲層，光芒萬丈。沐浴在陽光裏的歐陽旭微眯著眼睛，仿佛一尊雕像般一動不動。隻是他清俊的臉上冷肅蕭索得讓人心驚膽顫。蕭然！我若得不到你的心，那別人也休想得到！若你不能愛我，那就恨我吧！你怎麽可能連恨都沒有呢？怎麽可能……
“叩、叩、叩！”三聲沉悶的敲門聲打斷了歐陽旭的思緒。
“請進。”冷漠而淡然的回應了門外的人，歐陽旭依然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推門而入的是一席白色衣裙的周嘉薰，她麵色蒼白，厚重的底妝也遮不住眼底的兩塊青黑，眼裏滿是憤恨，筆直下垂的右手緊緊捏著一個文件袋。
歐陽旭斜眼掃了她一眼，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盒香煙，拿出一支來緩緩點上，幽幽地抽了一口，問道：“你怎麽來了？”
“自然是有些家事與你商量。”周嘉薰扯出一抹難看之極的笑，緩緩走近歐陽旭。
“你的事，等我回家再說吧，這裏是公司，不方便討論家務事。” 歐陽旭冷冷地看著靠近他的周嘉薰。
“可你昨夜徹夜未歸，我等了你一夜。我隻好到公司來找你了。”周嘉薰感受到他語氣裏的冰冷，幾乎掛不住臉上那抹難看的笑。她舉起手裏的文件袋，輕聲地問：“這是我昨天晚上收到文件，難道你不想知道這裏麵都說了些什麽嗎？”
歐陽旭緩步走到沙發上坐下來：“你有事就說吧，別賣關子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沒時間陪你玩兒猜謎語。”
周嘉薰微閉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氣，在歐陽旭的對麵落座，將文件袋裏的東西拿出來，推到歐陽旭的麵前，緩聲說到：“這是一份跟你有關的親子鑒定報告，看看吧。”
一隻手拿起報告，待看清報告上的名字，歐陽旭冷然的雙眸冒出兩簇小火焰，直接翻到最後的鑒定結果：99.99%。蕭蓮子真的是他的女兒！哈哈……真的是他的女兒！心裏似乎有一把火苗升騰而起，讓那顆冰冷了一夜的心又漸漸溫暖起來。
“身為你的妻子，我想聽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周嘉薰說。
“我和蕭然的事，發生在我跟你結婚之前，沒有什麽好解釋的。”歐陽旭放下報告，按捺住心裏的激動，對周嘉薰說：“我不認為這件事會對我們倆的關係有任何影響。”
周嘉薰沒有意料到歐陽旭會說這樣的話。做了幾年的夫妻，雖說沒有多少夫妻愛情，但他對自己一向還算尊重。可自從蕭然母女突然出現，他對自己的這一點尊重都快要蕩然無存了，這叫她怎麽繼續忍下去呢？
“歐陽，我在你心裏究竟算什麽呢？”心酸、心痛、委屈、嫉妒、憤恨這些情緒一骨腦兒地湧了出來，幾乎要將她徹底湮滅了。
歐陽旭看了看臉色蒼白的周嘉薰，於他來說，這個女人不過是母親為了與上層聯姻的一顆棋子罷了。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自覺，不應該強求更多。
“我和你的關係是怎樣的，你心裏清楚得很。作為姻親和盟友，我提醒你回去告訴家裏的人：北方集團已經陷入死局，逃不掉了。”
周嘉薰驚得猛然站起，雙眼大睜，不到一會兒，又頹然地坐了下來，未語淚先流：“原來，我在你心裏什麽也不是啊！”
歐陽旭起身，看了一會兒哭泣的女人，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棋子的命運，在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