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郊外麵攤
後悔似乎是人生與生俱來的一種,無法被消弭的情感。
如果有一個人,說,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後悔過任何事情。
那麽這個人,要麽是鐵石心腸,要麽就是極度順利。
但真的有不曾後悔的人嗎?
這世上如果有後悔藥,應該是絕對暢想的商品。
甘青此時覺得自己就想擁有一顆後悔藥。
他很後悔,為什麽沒有早一些幹掉枯老這個老家夥。
回想起昨晚的凶險,他仍舊感覺後怕不已。
萬萬沒想到枯老那個老木頭,竟然會投靠朝廷,成了朝廷的鷹犬。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現,昨晚那兩個人萬萬不可能逃走。
而且昨晚朝廷的人馬,來的也太快了一些。
否則他也不至於如此狼狽。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哪裏出了紕漏。
不過是隨便殺了幾個人,屠了個村子,結果那些人就跟瘋狗一樣,跟在他後麵,思追不放。
他已經好幾個時辰不曾休息了。
跟著他的那幫弟兄,再怎麽拚命,終究是凡人之軀。
朝廷弩箭,跟不要錢一般,就跟在你屁股後麵攆你。
你停下,他們就射你。
而且一出手便是箭雨如潮,躲都沒地方躲。
他身邊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帶過來的高手,也僅剩下零星的幾個。
“少主,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甘青看著眼前這個為了他斷了一條胳膊的左護法,到底還是有些動容。
“你辛苦了。”
“少主……”七尺的漢子,竟然瞬間淚目。
也不知道是被這一句話給感動了,還是因為自己缺了一條胳膊,而感覺心裏難受。
“好了,你別擔心。
本少主一定會帶著你們找出一條生路的。
那幫朝廷鷹犬已經被咱們甩開了,要追上來怕是有一段時間。
大家夥逃了半夜,也都累了。
找個地方先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甘青這一路上也是惶急不安,一直逃命,倒沒什麽感覺,如今鬆懈下來,隻覺得又累又困。
再看那些手下,一大半身上都帶著傷,此時精神也是萎靡不振。
甘青歎了口氣,難不成這是天要亡我?
到底是出了什麽岔子?
就算是孫不貴背叛,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一行人在什麽地方。
昨晚那兩個明顯是朝廷鷹犬的路數,他又是怎樣被朝廷的人盯上的?
這些事情,真的是千頭萬緒。
甘青知道,自己的身份徹底敗露了,嶺南府城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繼續往南跑,實在不行去波瀾府,跟陳簡芝叛軍匯合。
再回南龍堂總舵,召集人馬,打回來。
下定主意,甘青便安定了下來。
所謂天無絕人之路,便是如此。
“少主,前麵有一個小食攤子,就一個老頭,做的麵,生意還不錯。
攤子邊,有一些趕路的漢子,正吃的香甜,想來不是朝廷的人。”
這個時候,有探馬過來匯報。
甘青眼睛一亮:“大家打起精神,吃點東西,咱們回總舵。”
聽到這個命令,一群人都是精神一震。
這些天,他們在嶺南府城,也是作威作福,好不快活。
但如今卻淪落到喪家之犬,這落差太大,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如果能回總舵,那就太好了。
至少不用擔心被狗攆一樣,狼狽逃命。
“少主,咱們就這麽走了?那蘇王寶船怎麽辦?”
“而且少主,那司馬乘風不知所蹤,我懷疑是不是他背叛了咱們。
或者說一開始就跟咱們是假意合作。
我還記得,那枯木老賊之前跟司馬乘風走的很近。
如今那老賊投靠了朝廷,說不定就是司馬乘風策反,經過他的門路。”
蘇王寶船,那可是潑天富貴。
他們這些人跟著甘青,幹這些殺頭的買賣,為的是什麽?
不就是為了這富貴嗎?
如今已經有了眉目,就這麽撤了,實在是讓人心有不甘。
甘青臉色一沉:“這老賊,早晚本座要親手結果了他。
至於蘇王寶船,你們放心,沒有水鬼軍幫忙,就算是朝廷的人,也沒有這麽好水性的人。
那運河可不是一般人能下的去的。”
“可……少主。如果司馬乘風一開始就不懷好意,那麽水鬼軍,估計也不能輕信。”
有人小聲提醒著。
甘青臉上瞬間像是開了染坊一樣,甩手就是一巴掌,將那人抽飛。
“就你話多,就你長嘴了!
這一點老子想不到嗎?”
甘青有些氣急敗壞,其他人則噤若寒蟬。
還是那位斷臂護法,攔住了甘青:“少主息怒,咱們就剩這幾個弟兄了,這個時候,不能離心離德啊。”
甘青這才醒悟過來,冷著臉哼了一聲:“走!”
一個小小的茅草棚,一輛鑲嵌著爐灶的小推車,旁邊豎起來一個旗幟,隻有簡單的一個麵字。
這就是一個簡單的小食攤子。
小推車上麵除了爐灶,還有一塊案板,一個穿著很幹淨的老者,身上的衣裳還帶著補丁。
看起來家境不富裕。
此時老者,正在揉著麵團,不時把麵團拋起來,重重的摔打在案板上,發出砰砰的聲音。
小推車旁邊,有一個專門的爐灶,上麵正燉著骨頭湯。
離得老遠,便能聞到那股子濃鬱的香氣。
甘青一行人走近,這才相信了探馬的話。
小食攤旁邊擺著張簡陋的桌椅,此時幾乎坐滿了人。
這些人各個風塵仆仆,臉上還帶著那種長久趕路的疲憊。
身邊還放著一些包袱之類的,顯然都是旅途上停下來歇息的人。
甘青目光敏銳的把這些人掃了一遍,這才稍稍安心。
這時候,老者已經撈出了剛出鍋的麵條。
往上麵撒了一小撮辣子粉,又倒了一些油在一個更小的爐灶上,然後隻聽到唰唰一陣響聲。
頓時一股子香氣便撲麵而來。
油潑辣子,這味道,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實在是饞人的緊。
又見老者拿出一個黑色的疙瘩,唰唰幾刀,切了幾條黑醬菜,擺在了麵條上。
再拿出一朵青蒜,放在小托盤裏,手腳麻利的走到了一張桌子前。
“客官,您要的麵。”
客人道了謝,在這荒郊野外,能有這熱騰騰的麵,一口麵條,一口蒜,頓時便把寒冷驅除的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