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3章 胳膊肘子瘋狂往外拐
值得麽?這一切真的值得麽?
九天十地之戰是荊帝想要為大羅爭取一個機會。哪怕沒成,初衷是好的。
是荊帝導致的大羅山海從十四洲變成九洲麽?
並不是。李天崇才是。
可荊帝卻甘願為此背負萬古罵名。荊家更是為大羅山海守關守了三萬載。連自己都搭了進去。
就為了這個天下?
值得麽?
這一刻荊星的情緒劇烈波動。
處於道宮第八重的天下之劍瘋狂震顫,似乎隨時都會崩塌一般。
可最終還是穩定了下來。
荊星正是因為知道了這一切的真相,才能煉就天下之劍。
天下不單單有惡,更有善。清濁皆如此。
不可因濁就否定了其另一麵。
那樣並不公平……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荊星沙啞道:“我父叫什麽名字?母親呢?”
聽荊星這麽問,陌柔一陣心酸。
生而為人,就連自己父母的名字都不清楚,不可謂是一種悲哀。
李淳:“府主名寧天朗。夫人名楚紅纓。”
兩人這輩子都在山海關,卻為自己取了個名字叫荊星!
寧靜而致遠!
自己的身上承載著父母的期許麽?
望著那個寧字,荊星久久不語。
“荊家。還沒亡。這個關,如今輪到我來守了。”
“該背的,我都背著。”
說話間荊星踏入府中,李淳帶荊星走遍了毎一個角落。
每到一個地方,都會駐足許久,輕輕撫這龍柱。
或許自己的爹娘曾經也像是自己一樣,在這裏呆過,駐足停留過。
荊星竭盡全力想要找到更多關於自己父母留下的痕跡。
最終他來到了主廳。
廳上掛著一幅畫。
一星眉劍目,豐神俊朗的男子摟著一貌若天仙溫婉如水,卻又帶著一抹揮之不去的英氣的女子。
女子懷中抱著一隻小嬰兒,閉著眼睛安靜的躺在楚紅纓的懷中。
荊星望著這一幅畫笑了。
開口道:“李伯,你說我長的像我爹還是像我娘?”
李伯苦笑道:“生的像夫人,性子上……也是。”
寧天朗一生傲骨嶙峋。如出鞘長劍。
荊星溫文爾雅,內斂。眉宇中盡是溫和。
可骨子裏卻藏著傲然,他荊星一生從未覺得自己弱於任何人。
“柔兒呢?像誰?”
陌柔道:“我也像娘親。”
兩人對視一眼,皆笑而不語。
“李伯。畫我能拿走麽?空時我想看看。”
李淳笑道:“荊少爺隨意,整個荊府都是你的。”
荊星看著那幅畫,珍重的卷起來收入自己的小洞天。
是夜,月明星稀,空氣中仍飄散著絲絲縷縷的香甜。
陌柔靜靜地趴在荊星懷中,兩人誰也不說話。
最終還是陌柔開口道:“不喝酒麽?我可以陪你喝點兒。”
荊星寵溺的摸了摸陌柔的腦袋:“還記得當年咱們兩個在臨淵分別的時候,我坐在石磨上跟你說過什麽
陌柔一愣,隨即喃喃道:“隻在高興時喝酒?傷心時練拳?”
“你這家夥,還是這麽墨守成規,我不說,你不說誰知道。”
我呆不住!
荊星苦笑,沙啞道:“陪我讓城頭坐坐麽?這裏?
“嗯。我陪你。”
再上城頭,荊星坐在城牆沿上,任憑劍風吹拂自己的長發。
陌柔就這麽靠在他懷中,兩人就這麽靜靜的依偎著。
就像是兩個形單影隻的人,互相依靠在一起,攙扶前行一般。
借著月光,荊星望著東海之上漂浮著的屍山血海久久沉默。
荊家所有人都戰死在了東海之上,就連個能夠祭拜的衣冠塚都沒有。
自己父母的屍體是否也在這屍海之中?
死於戰場,而歸於天地,這就是山海關。
就在這時,陌柔突然開口:“其實……我們天魔本不是大羅山海之人。”
荊星一愣:“不是?”
陌柔點頭道:“有個地方叫做忘憂鄉。哪裏全是如同我們一般的天魔。”
“隻是忘憂鄉如今已經不在,被佛主所鎮。其中的天魔都成了佛門之徒。”
“我爹帶著我們一族逃出來的,我娘親是大羅山海人。”
“失去了故土的天魔隻能在大羅山海落腳,一開始很難的。”
“畢竟沒人待見我們,一直顛沛流離,被四處喊打。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娘親生下我之後身體就不“我六歲的時候她就病逝了……”
“從那之後,我就對大羅沒有歸屬感,天大地大,好似我們天魔就像是多餘的一般。”
“更別提我這人魔之身了。”
“可後來我遇見了你。似乎覺得這個世界也不算太壞。也有人這麽好。好的讓人不忍心跟你使壞。”
“其實我臨淵的時候就有點兒喜歡你啦。”
“一開始偷你東西本就是我不對,你把我丟在陰雷池沒殺我,後來還怕我出事,傻乎乎的來救我……”“雲夢大澤的時候就更喜歡了。可你就像塊木頭。這種事情哪兒有女孩子先開口的。”
唔……”
不等陌柔說完,荊星的唇已經印上了陌柔的唇。
兩人擁吻在一起,宣泄著各自的情感。
良久良久,陌柔俏臉潮紅,鬆開荊星,害羞道:“你學壞了。我跟你說。”
荊星蹭了蹭她的鼻子,笑道:“能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陌柔嘿嘿笑道:“有我陪著你,你就偷著樂吧。”
荊星笑著沒說話,似乎心中早已做出了決定。
不禁話鋒一轉道:“看我練拳麽?”
“嗯。要看。”
隻見荊星起身,神色一正,緩緩拉起了拳架。
正是久違了的鎮八荒。
一招一式融於意中,拳風剛猛霸道,甚至攪動了方圓百裏的劍風。
一拳轟出,整個空間都好似被砸塌了一般。
一人之身鎮壓八荒,我拳在天。誰敢一戰。
看著拳出不停地荊星,陌柔緊咬著下唇。
分出一縷墨氣,偷偷沁入荊星的神庭。
霎時間,荊星的情緒猶豫涓涓水流一般傳遞給了陌柔。
她的臉色頃刻間白了幾分。
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痛處?
像是用萬千長劍一遍一遍剁碎自己的心。
像是用剃刀一次次割裂自己的神魂。
荊星心中所蕩漾壓抑的情緒洶湧如滔天巨浪。
生而為人,不知父母名字長相。
隻因姓荊。六歲前荊星的世界隻有一片黑暗。
本以為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灣。百裏崢去了。
本去往那心中絕美的江湖。江湖卻如烈酒,苦比甜多。
本欲為天下人出劍。心中卻對天下人充滿的失望。
一次又一次的彷徨,讓荊星這個本來弱小的幼苗成長為了一顆足矣撐天的大樹!究竟怎樣的結局。
才能配得上這一路的顛沛流離?
陌柔不知,荊星更不知。
而今他的心中唯有一念。
變強。
終有一日。會尋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
終有一日,會毫不猶豫的斬出自己的莊正之劍。
他的拳越打越快,整個人都舞成了一團幻影。
那沉悶的破空聲更是猶如雷鳴一般震耳欲聾。
轟然之間,江南一身的氣血宛如滾滾狼煙一般直衝蒼穹。
五髒淬煉完畢,先天大龍從心髒中衝出。仰天狂吼。
最終化為一道金光,徹底融入荊星的脊梁骨之中!
先天大龍為脊梁骨。
這一刻,荊星煉氣士境界正式突破到了七重天行。
龍墜於骨,可翱翔於天際。
接下來就是第八境。開體內八門。八門全開。便衝入八境壯命。
隻不過煉氣士一路,荊星直覺得自己走的愈發力不從心。
正如同陳恒所說,荊星是天生的修士。
自己的鎮八荒教給他算是白瞎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才堪堪修到七重。
不過卻為荊星的修士之路打下了良好的底子。
讓荊星在此路上擁有無窮的潛力。
哪怕如今才四境界。卻境境萬古最強。甚至可硬剛九境修士。
這就是荊星的強大所在。
就連他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終點所在。
緩緩收了氣血,陌柔抹了抹眼角的淚痕,笑道:“恭喜破境。”
“煉氣士都七重了。你什麽時候破道宮啊。第十層道宮真能鑄成麽?”
荊星自信的點了點頭:“能成。隻是還不到時候。不過……快了。”
這一刻荊星望向關外的屍山血海,眼中帶著一抹鋒芒。
側身一望,卻見瑤婆婆依舊坐在城頭之上,笑望著荊星,她看了很久。
見荊星望來,不禁笑道:“九洲龍運還沒用麽?”
荊星恭敬一拜道:“沒。還不到時候。”
瑤婆婆:“嗯。你自己把握……”
“聞小子……你跟他熟。多勸勸他。別讓他把性命丟在這兒,毫無意義,更不值得!“他那性子,誰的都不聽,你幫我說說。”
這一刻,瑤婆婆直直的盯著荊星,似乎透過了所有的迷惘,直擊他的內心。
荊星唯有苦笑:“知道了。回頭我會跟他說的。”
荊星知道,瑤婆婆不單單是為勸聞不覺,同樣也是在勸自己。
如她這般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存在。人心如何瑤婆婆一眼就能看的出來。
荊星瞞得過陌柔,卻瞞不過瑤婆婆。
之所以沒說的那麽直白,隻是因為陌柔在他旁邊……
“珍惜眼前人。別讓她像我一樣。紅顏易老。”
荊星恭敬一拜,默不作聲。
瑤婆婆一聲長歎:“早點兒回去吧,明早你過來,我帶你看點兒東西!
荊星跟陌柔回了荊府,沉沉睡去。
登上了城頭的荊星心中做出了決定,不再彷徨。
陌柔能感覺到,來到了山海關的荊星相比於之前又成熟了幾分。
隻不過瑤婆婆的話讓她頗為在意,卻也未曾多想。
管他未來如何?隻要兩人在一起,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夜裏的山海關是寂靜的。
三三兩兩的燈火,沒有紅塵中的紙醉金迷,歡聲笑語。
七八劍修坐在城中酒館喝著酒,說著白天的戰事,自己斬了多少人。
有的坐在城頭吹著劍風,一坐就是一夜。
有的於家中磨劍,流淌著寒光的劍身之上倒映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有的於院中練劍。一個動作反複打磨,隻求下一次斬人,能更快一點。
也有的手握一木簪發呆,木簪的主人或許多年前就已躺在屍山血海之中。山海關中的劍修何其之多?
隨意走出一人放在大羅山海之中就是橫掃一方,鎮壓群雄的主。
可卻呆在這裏守關。
不是為了天下人而守,隻因為生來就在這裏了。
勝了又如何?敗了能怎樣?
或許這就是他們的活法。
有的人一生紙醉金迷,享世間極樂。臨終也不知自己這輩子究竟為何而活!有的人一生都在不停出劍,可最終劍斷人死,也不知自己究竟為何出劍。瑤婆婆不想將這些守了一輩子關的人全部搭在這裏,想讓他們換個活法。所以,這山海關破了也就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