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骨子裏的自卑敏感
“這句從小優秀到大說的是你自己吧？”許枝鶴馬上反駁，“還有，你怎麽好意思說自己沒收過情書，你那一桌肚的巧克力是假的嗎？”
“巧克力也能算情書嗎？那麽多塞滿了桌肚，我以為有人要毒殺我。”
無形裝逼，最為致命。
許枝鶴還想說什麽，江珩拍拍她的背，站起來道：“你爸找你，在書房等著呢。”
“啊……？”許枝鶴半晌回過神來，不怎麽情願，“他找我什麽事啊？”
江珩聳聳肩，安慰她道：“沒事，一會兒就到晚飯了，說不了多長時間。”
他鬆開手，許枝鶴磨磨蹭蹭的離開了。
江珩重新環視這間房，最後又從箱子裏找到兩張許枝鶴高中時得過的獎狀，疊成方塊形夾在了周記本裏，連同書桌上的台燈，一起帶了出來。
最後，他將門反鎖，連同這些晦澀的記憶，一同塵封。
有些感受，是細膩綿長的，初讀許枝鶴的周記時，他的反應也是風平浪靜的，這會兒剩了他一個人，那些平淡字跡裏隱藏的深厚感情，卻似驚濤駭浪般拍打著他的胸腔，江珩回到客廳時腿都有些軟，他快要不懂震撼是什麽感覺。
江闌不知什麽時候在客廳的，見他從傭人房那邊出來，手裏還捧著幾樣東西，好心道：“要幫忙嗎？”
“……不用。”江珩有些遲緩的回答，又緊了緊懷裏的東西，“枝枝落了幾樣東西在這邊，讓我幫她拿回去。”
江闌挑挑眉，沒再出聲。
許枝鶴搬出去後，江闌早讓人搜了她房間，看許聞舟有沒有私下裏給她塞銀行卡或者存折什麽的，結果都是些破爛垃圾，那丫頭走了幾年都沒回來過一趟，還能有什麽值得拿的？
江珩把東西放在車上，又想起許聞舟在書房跟他說的話：“我早該猜到那些年你頻繁過來，為的是誰。每次你一來，許枝鶴那丫頭就往房裏躲，我怎麽也沒想到你們倆能……唉，我自己的女兒，我卻一點不了解她。”
“我這輩子，就負過她媽媽一個女人。那時候我要是不放手，江闌就要斷了我前路……這些不提也罷。我也不是想為自己辯解什麽，讓孩子缺失一個正常的家庭環境是我的錯，我想說的是，許枝鶴性子隨她媽媽，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個人，但其實綿裏藏針，偶爾被紮一下子你不會覺得什麽，事後才能感覺到疼。我馬上也要退下來了，就這麽兩個女兒，我也希望她們都能被人好好照顧著。”
許聞舟親手煮了一壺茶，倒進陶瓷的茶杯裏，把茶杯推到江珩眼前。
江珩看著熱騰騰的茶，被霧氣朦朧了思緒。
他覺得許聞舟要說什麽驚天動地的話。
“她們母女倆離開南城後，我有派人私下去找過，但是一點兒音訊都沒有。起初我以為是手下人辦事不利，還遷怒過江闌，認為是她故意阻撓。直到袁挽把女兒又送回我身邊，我才知道，不是我找不著，是她根本不想讓我找到……這些年，科技越來越發達，許氏又有人臉技術識別業務，想找一個大活人，又有什麽難呢？可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想找一個人不難，能讓一個人不被找到，才是最難的。”
許聞舟喝了口茶，然後接著說：“這些年，我斷斷續續查過許枝鶴的銀行流水和通話記錄，她媽媽確實是一次都沒聯係過她。唯一的一次，就是在她高考前。那段時間，兩個孩子壓力都很大，尤其許琳，每次月考成績下來，都不吃飯一個人回房間哭。我是她爸，當然知道她難過的不是沒考好，而是每次都沒考過許枝鶴。這麽下去，我怕影響她高考發揮，就找了許枝鶴談談，希望她能讓她姐姐一次。”
“……”江珩握著茶杯的手驟然攥緊，他吸了一口氣，氣在嗓子眼裏抖。
這話說出來，許聞舟自己竟然絲毫不覺怪異。
讓一個當妹妹的，去讓讓姐姐……而且不是吃的用的玩的，是考試成績。
這世上哪有一帆風順平坦路，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何況許枝鶴並不是許琳那條路上的擋路石，卻為何要她讓一讓？
他現在才知許枝鶴骨子裏的那些自卑、敏感究竟是怎麽形成的，也終於知道許枝鶴為什麽一直不願回許公館。
“許枝鶴後來的那次考試確實失誤了，掉到了三十名開外，掉出了第一考場。”許聞舟歎了口氣，“我以為她是聽進了我的話。結果那次之後，她再沒回到第一考場，反而名次越掉越後。”
這件事江珩記得。
本來以許枝鶴的成績，考B大沒什麽問題。他也以為她就是一次發揮失常，直到她後來越掉越低，整個人也變得格外消沉，江珩才察覺出不對勁。但那時候已經晚了。
許聞舟喝盡了杯裏的茶：“後來她學校老師也找過我談話，我讓秘書去查了下，原來她第一次考差了之後，她親生母親給她寄了一個箱子，裏麵都是一些日常穿的衣服和參考書。這丫頭也是聰明，僅憑著上麵的快遞單號竟然就查到了她媽媽當時的住址。我猜她應該是找上門去了，吃了閉門羹或者是受到了什麽刺激，所以才自甘墮落。畢竟她媽媽當初把她送到我這的時候，曾經跟她約定過，考上B大就會來接她。她放棄了，不想考B大了，就是不想再見到她媽了。”
“我對許枝鶴，確實關心不足。兩個孩子之間，很難一碗水端平。但許琳畢竟是我正妻生的孩子，我不能不護著她。但我還是希望能有個人代替我，成為這孩子的倚靠，她一個人過的確實太苦了。”
江珩獨自坐在車上，看著這座華麗奢靡的許公館，想著在那最陰暗潮濕的角落裏，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曾經偷偷哭過多少次。
不是沒埋怨過，他為了許枝鶴放棄了出國的機會，努力考上B大。結果這姑娘自己不爭氣，自暴自棄的去了所普通一本。高考結束的那年夏天，他說服了自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