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溫柔舊夢
車子抵達許公館外，傭人過來迎門，接過他們手裏的東西：“許小姐，江先生。”
許枝鶴跟江珩在玄關處換鞋，看見許聞舟、江闌和許琳都在家裏，穿的還挺鄭重的，氣氛一時有些嚴肅。
江闌瞥了眼傭人拎進屋的東西，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不是很看的上眼，嘴裏倒客氣道：“過來還帶這麽多東西幹嘛，快坐，喝杯茶歇歇。”
又朝許琳使了個眼色：“還不給你妹妹和未來妹夫倒水？”
許枝鶴下意識往沙發方向看了眼，就見許琳穿著那天自己在商場裏試過的同款掛脖連衣裙，一時間表情尷尬，連動作都呆滯了。
是同款而已，還是就是她試過的那一件啊？
燕回不會真這麽極品，把她試過不要的衣服，就拿來送許琳了？
許琳要是知道這件衣服她穿過，那不得氣的跑回屋把這衣服大卸八塊？
江闌這話也就客套下，有傭人在，不可能真讓許家大小姐去倒茶。
果然，許琳眼皮抬了抬，根本沒打算動彈。
江珩挨著許枝鶴坐下，傭人上來給兩人各倒了杯茶，茶幾上擺著幾樣點心和水果。
“我去看看廚房晚餐準備的怎麽樣了。”江闌尋了個借口起身，許琳也跟著她進去幫忙了。
這種場合，這兩人的身份本就尷尬，許枝鶴是帶著江珩回來見家長的，她們也算不得家長。
三人坐下也沒怎麽聊天，偶爾許聞舟會問幾句話，江珩認真答幾句，之後又陷入了沉默。許枝鶴更是悶頭喝茶吃點心，一句話都不說。
她每次跟許聞舟說不到兩句就會吵起來，今天有江珩在，她不想點燃導火索，索性閉嘴不吭聲。
沒一會兒，許聞舟就暗示許枝鶴自己去花園走走，許枝鶴不動彈，她怕許聞舟把自己支開，又逼江珩答應什麽“喪權辱國”的條約，故意裝聽不懂道：“外麵太陽那麽大，有什麽好逛的。”
“那你去廚房幫你阿姨。”
“您不怕我跟她們打起來？”
許聞舟眉心緊蹙，江珩倒是輕輕笑了一聲。
他淡淡道：“許伯伯，我們上書房談吧。”
許聞舟欣然起身。
許枝鶴不大放心的拉住他的手，江珩回身捏了捏她手心，安撫道：“你坐一會兒，我馬上就下來。”
“……”許枝鶴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慢慢鬆開了手。
客廳裏就剩了她一個，還有個傭人在角落擦拭花瓶，時不時拿眼角餘光打量她。
許枝鶴百無聊賴的玩了會兒手機，站起身，熟練的朝傭人房方向走去。
那名在擦花瓶的傭人馬上直起身，低聲道：“那邊是用傭人住的地方。”
“我知道。”許枝鶴不耐煩的嗤了聲，徑自走到回廊盡頭。
越往前光線越暗，她停在熟悉的門前，站定，目光四下環視，這幾年許公館光花園就翻新了幾遍，客廳和樓梯都有重新裝修擺設過，唯獨這個角落，十數年如一日的陰暗。
她擰了下生鏽的門把，沒擰開，回頭看向一直偷偷盯著她的傭人：“鑰匙。”
她手攤開，伸著。
傭人遲疑片刻，從口袋裏摸出鑰匙遞上。
門一打開，屋子裏散發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兒，從天窗裏射下的光線，折射出空氣裏漂浮著的揚塵。
許枝鶴站在門口，四處打量了會兒，這屋子從她搬走後，就沒變過，也沒人再住進來。
說好聽點，是許家一直留著她的房間。
說白了，就是這房間黴的連傭人都不願意住。
濕氣太大，床單日日都像曬不幹似的，泛著濕意，好像伸手捋一把都能擰出水來，這幾年沒人住，床單邊緣都泛起了黴點。
一張斑斑駁駁的矮木方桌，就是她的寫字台了，上麵還擱著她來南城以後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一盞布藝台燈。
說來好笑，她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送的。
17歲生日那天，她和往常一樣去上學，然後就在桌肚裏摸到了一個係著綢緞蝴蝶結的禮盒，拆開來，就擺著這盞台燈。
盒子裏放了張卡片，用花體字寫著“生日快樂”，沒有落款，也沒有別的隻言片語。
她在學校一向獨來獨往，想不出還有誰知道她生日。也許是他們那個喜歡多管閑事的班主任？
許枝鶴記得當年燈罩挺好看的，粉色的蕾絲蓬蓬邊，上頭還立了個穿公主裙的小人。誰還沒有個少女心公主夢了。
可惜這幾年粉色蕾絲都發黃泛黴了，公主小人也斑駁的看不清了眉目。
許枝鶴把電源插上，試著扭了下開關，居然還能亮。黯淡的一點昏黃，就像她曾經暗淡人生裏的唯一一束光。
她走到那張木板床邊，蹲下身，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紙箱子。
床底下黴得更厲害，許枝鶴忍著鼻端濃重的灰塵味兒，打開箱子，裏頭堆著的，都是她高中時的參考書，卷子，和周記本。
許枝鶴剛翻了兩下，門口傳來腳步聲，她回過頭，看見站在門口的男人。
陋室塵埃，他卻不染纖塵，輕挑眉梢，清潤眸子緩緩的鎖住她，聲音低回又好聽：“怎麽在這？”
“……”許枝鶴一時失語，蹲在地上，回身無言的望著他。
曾經無數次，她爬上床榻，墊著腳從天窗處望著他的背影。他的距離，看起來很近，又那麽遠，隔著扇天窗，她伸手，也夠不著。
那是年少時她懵懂歲月無法言說的舊夢，點亮了她一整個黯淡的高中，卻又無法企及。
而如今，他穿過重重障礙，走到了她麵前。
不是背影，也沒有天窗阻隔，他站在自己麵前，笑容溫潤，朝自己伸著手。
——他是我的。
許枝鶴一陣恍惚，心頭動容，將手放進他掌心，也把自己整個的投入到他懷裏。
江珩本是在客廳尋她不到，聽了傭人說的，便找到這裏來，誰知道女朋友不僅乖乖等在這兒，還主動投懷送抱？
“……怎麽了？”江珩有些詫異，摟著她的手輕輕撫在肩頭，聲音在她耳邊低啞詢問。
“沒……”許枝鶴搖著頭，在他胸膛蹭了蹭，又有些矯情道，“就想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