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識好歹
這地兒她們也是第一次來,穿過約莫三段景致各異的回廊,到達一處獨棟的四合院似的包廂。
經理推開門就無聲的退了下去,入目是寬闊的會客廳,正對的一扇仿古圓窗外,剛好生著一剪白梅,這季節能養活梅樹也是不易。
許枝鶴脫了針織外套,先去洗手間補了個口紅,這種場合誰知道都有些什麽妖魔鬼怪,素麵朝天的總不合適。
她對著鏡子仔仔細細整理完頭發,走出來時,看見客廳隻有江珩一個人在等她。
“薛景景那丫頭呢?”
江珩朝偏廳指了指,許枝鶴隱隱約約聽到有講話聲。
她以為江珩是怕生,走過去和他並排道:“進去吧。”
相比正廳的雅致敞亮,偏廳更像一場浮華盛宴。
除了裴然薛景景外,還有些她不認識的長得還行的小男孩,各個看上去都不超過二十歲,細皮嫩肉的,不知道以為進了盤絲洞,幾個女妖精在這采陽補陰呢。
許枝鶴嗤了聲,屋內的談笑立刻停下。
“裴然,都自己人,用不著來這套吧?”
這種場合她熟悉的很,以往陪投資商爸爸們打牌,多多少少都會有人帶些姑娘作陪。隻不過今天調過來了,圍著的都是些小鮮肉。
裴然端坐在麻將桌正北朝南的位置,他們沒來之前,她已經一個人和這些小鮮肉們打了幾圈了,手裏扣著張牌道:“哪能啊,這家會所老板欠我爸錢,一聽我來玩,自作主張弄了這些。反正你們沒來我一個人也是閑著,就叫他們陪我玩兩把啊。”
說完,叩了叩麻將桌,對她兩邊的男孩道:“你們下去,讓我姐們玩。”
那兩人識趣的搬個椅子坐到一邊去了,剩下坐在裴然對麵的男孩子還沒動彈。
江珩跟著許枝鶴走到牌桌前,裴然打趣道:“景景剛跟我說江少爺也來,我還不信呢……”說到一半,催促坐她對麵的男孩,“愣著幹嘛呢,還不趕快下去。”
那人不認識江珩,帶著審視的眼神打量了一眼,隻道是許枝鶴帶來的男伴,跟他們一樣的身份,便奶聲奶氣的撒嬌:“人家還沒玩兒夠。”
許枝鶴本來就不想讓江珩打,還沒開口,就聽見裴然冷了聲音:“叫你滾下去,別墨跡。”
場麵瞬時冷了下去,一屋子人都麵麵相覷。
那男孩一愣,眼角都紅了,顫巍巍的挪了個位子。
許枝鶴坐下,開口緩和氣氛:“我們裴總,這發號施令的,是不一樣啊。”又朝那些幹愣著的男孩們道,“你們玩了半天該口渴了,叫廚房送點果盤飲料什麽的。”
麻將機洗牌的聲音嘩啦啦響起,氣氛沒那麽僵硬了。
江珩坐在許枝鶴下家,背脊筆直,坐姿端正,身上的氣質就跟這一屋子的小鮮肉截然不同。
這也是許枝鶴為什麽這麽煩他的理由。
同樣是人,憑什麽他就能這麽傲啊?
服務員送了果盤進來,許枝鶴中午吃得有點膩,看見柳橙嘴饞,就讓人去拿個過來。
剛被許枝鶴解圍的小男生主動去拿了一顆,就坐在許枝鶴身後替她剝,一瓣一瓣剝得幹幹淨淨,還擺了個造型,放在盤子裏遞到許枝鶴手邊。
許枝鶴咬了一瓣,隨口道:“謝謝。”
餘光瞥見坐得一絲不苟的江珩,又忍不住埋汰他:“看看,人家這才叫職業素養。”
桌上其餘兩人都笑了,江珩麵無表情的睨了眼坐在許枝鶴身後的男孩,把牌一掀:“胡了。”
薛景景:“清一色對對胡?”
她還站起來檢查了一遍他的牌,還真是。
裴然邊往外遞籌碼邊感歎:“景景說你牌技還行,是謙虛了吧?”
江珩笑了笑:“運氣罷了。”
有這一把清一色兜底,許枝鶴基本不擔心江珩會輸錢了。雖然她承諾過輸了算她的,可當著這麽多人麵,江珩多沒麵子。
說話間,那小男生又遞了一瓣柳橙過來,許枝鶴沒經心,吃完才想起是對方直接用手喂到她嘴裏的。
這個不尋常的親密動作顯然給了那小男生信心,便鼓起勇氣和許枝鶴閑聊起來。
“許總,你本人比微博上照片好看多了。我公司好幾個同事都在你平台直播呢。”
許枝鶴作為海豚TV的年輕CEO,平時偶爾也會在自己平台開個播,打打遊戲抽抽獎什麽的,微博上百萬粉絲,也算個網紅。
話題聊開了,大家七嘴八舌,都圍繞著許枝鶴和海豚TV,彩虹屁不帶重樣兒的。
誰不喜歡聽好聽的呢,就算許枝鶴知道自己天生麗質難自棄,有人當麵誇她漂亮,她還是會高興。
反倒是下家的江珩,一直沒搭話,沉默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許枝鶴估摸他大少爺的高冷病又犯了,瞧不起人,也懶得搭理。
幾圈下來,就他一個人一直在胡牌,基本三家輸,他一家贏。
連許枝鶴都有點詫異:“你不是說自己不常玩嗎?”
“逢年過節的時候陪長輩玩兩把。”
“你過年也這麽贏你父母?”薛景景完全不信。
江珩笑了:“其實也沒什麽難的,把你們打過的牌都記一遍,大致就能算出你們胡什麽牌以及不要什麽牌。”
薛景景豎了個大拇指:“牛的,不愧是學霸。”
玩了一下午,江珩贏得盆滿缽滿,但興致卻不大高。
旁人可能覺得他就這個脾氣,但許枝鶴卻能察覺到一點微妙的不同。
她本來牌癮就不大,快到傍晚主動喊了停,幾個人商量著去哪吃飯,許枝鶴叩了叩桌子提醒:“先把籌碼結了啊。”
幾個人拉開抽屜,都差不多空了,隻有江珩那邊,塞都快塞不下了。粗略算算,將近有小百萬。
許枝鶴讓前台去折了支票過來,塞進江珩口袋:“收好了。”
圍著的小男生們都露出羨慕的表情。
江珩卻把那張支票拿了出來,又放回許枝鶴手心:“既然輸了你兜底,那贏了也算你的。”
聲音不高不低,卻恰好夠所有人聽清。
許枝鶴哪裏缺這一百來萬,這分明是拂她的麵子。
“不識好歹。”許枝鶴輕輕磨牙,繃緊了下巴,轉手把支票塞給向她獻了一下午殷勤的男生,“給我剝了一下午柳橙,辛苦你了,拿去買夜宵吧。”
那男生激動又詫異:“謝謝許總。”
許枝鶴撈起外套,看也不看的從江珩身邊走過:“我們晚上還有安排,你自己回去吧。”
這荒郊野嶺,上哪打車,是人都看出許枝鶴為難的意思,但沒人敢上前替江珩解圍。
說到底江珩和在座這些小男生的不同,也隻是他“曾經”是江家少爺。
撕破這層體麵,許枝鶴就算像裴然那樣讓他滾,也沒什麽不妥。
*
會所老板得知她們散了,親自過來送行,拉著裴然又是一頓寒暄。
薛景景接到家裏老頭奪命連環CALL,縮著脖子坐進車裏先溜了。
看來晚場是續不成了,許枝鶴也沒開車來,打算等裴然談完事讓她捎自己一程。
她打算先去趟洗手間,一出門就瞧見江珩站在遊廊盡頭的亭子裏。
他身形修長,站姿挺拔,眼神飄忽的望著亭外的一枝白梅。
讓許枝鶴驀然想起高中學的《前赤壁賦》——“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裝什麽裝。”她輕嗤了一聲,轉身走進洗手間。
她剛打開水龍頭,手機一震,是薛景景在路上給她發的語音,許枝鶴點了文字轉換:
有件事忘了告訴你,下午打牌的時候,不是有個小男生喂你吃橘子嗎?我碰巧看了江少爺一眼,那眼神,嘖嘖……姐們,我忽然替你的未來感到擔憂。
“有病?”許枝鶴沒聽明白。
這時,洗手間外門鎖突然哢噠一響,她正低頭洗手,並未回頭。直到那人走到她身後,許枝鶴從鏡子裏看到人影,“江——”她的話尚未出口,聲音便消逝在一個充滿侵略氣息的吻中。
許枝鶴本能的奮力掙紮著,想不通他哪門子心血來潮跑到洗手間來跟她親熱。
江珩一手扣住她的下巴,迫著她抬起頭來。
暖橘色的燈光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像是一隻餓虎,冷漠警惕的盯著自己的獵物。
許枝鶴想起薛景景那條微信,突然沒來由的輕顫了下。
江珩察覺到,握著她的手勁輕了點,卻依舊鉗著她雙手不讓她動彈。
“你發什麽瘋?”許枝鶴不滿道。
她的嘴唇被他蹂躪得嫣紅,像一顆飽滿誘人的車厘子,江珩喉結滾了一下,黑沉沉的眼睛毫不掩飾的盯著她,聲線沙啞的問:“你喜歡那種沒斷奶的小男生?”
許枝鶴一愣,沒頭沒腦的:“什麽啊?”
狹窄密閉的空間裏,她的聲音聽上去比平常軟了三分,像是溫潤的細雨,纏纏綿綿,令他沉迷。
江珩突然勾住她的腰,旋身一帶,將她整個人扣在門板上。
耳邊聽到他反鎖的聲音,許枝鶴的腦袋裏頓時炸開了花,他不會想在這裏……?
江珩一手撩開她耳邊的發,另一手滑下去,腰腹微微聳動一下,算作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