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吹毛求疵
傅靜之隻是稍微壓著些,何非就已經冒著頭要上來,顯然是城府並不深的年輕人,看起來陽光赤誠。
傅靜之問:“你們申報可是會報道事實?而不是自己臆測的。”
何非立刻說:“那當然,我們申報一貫是報道事實。”
傅靜之說:“那我要是說我沒被軟禁,是真的跟上官睿結婚,如今在這裏是懷孕養胎呢?”
何非想當然的就說:“這有什麽不信,這當然要信您說的,您……”
話卻隻說到一半就頓住了。
何非這樣一個大好青年忽然一下子滿臉通紅,羞愧難當:“我就說……我就說我都演的這麽像了,醫生證都是真的,外麵護士都不知道,怎麽一進這裏就被認出來,我還想問你,原來這麽回事,原來你身上根本沒外傷,你是懷孕……”
他想當然的以為傅靜之是被上官睿囚禁,到醫院一定是因為被上官睿打了,所以一心要看傅靜之的傷口。
可傅靜之是來保胎,哪裏來的傷口。
傅靜之也微微轉了目光,輕咳一下:“我是懷孕,所以這裏隻有兩個女大夫在。”
所以剛剛何非一個男大夫跑進來,還口口聲聲什麽看傷口,簡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也就難怪會被人一下子拆穿。
虧了他還一直納悶到底哪裏露出了破綻。
竟然從進門的一刻開始就錯漏百出。
傅靜之直說:“我要請你今天在這裏采訪我,回去在申報上麵登一份上官睿根本沒有軟禁我的稿子,寫的越詳盡越好,你要是能寫,我這裏可以配合拍照。”
何非卻是十分驚詫,連說:“上官睿沒有軟禁你?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麽不離開這裏?你是不是怕李先生也不接納你?李先生不是這樣的人,他現在還在為你的自由四下奔走,上官睿打了他,他也不退縮,你也應該一起爭取,人人都是自由的。”
這樣熱情而真誠的話,聽的傅靜之也有些微笑,隻是一切不是說起來的這樣容易。
她上一世也有這樣熱情積極的時候,是年歲上來才慢慢磨鈍了。
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更不會有什麽萬全之法。
傅靜之隻平靜的看著何非,說:“我在這裏是因為懷孕安胎,每天都在臥床,現在連腳挨著地都有危險,更不可能離開這裏。”
何非的第一反應還是不信,連問:“你是不是被上官睿逼著不敢離開了?也是上官睿逼你不敢說實話,隻敢說自己自願的。”
傅靜之反問:“上官睿在這裏麽?”
何非搖頭:“沒有。”
傅靜之說:“他都不在這裏,我有什麽不敢說不敢做的?要不是身體不好,我早出去辟謠。”
何非的第一反應是問:“你身體怎麽不好了?沒事吧?”
傅靜之說:“天生體質不好,沒什麽大礙,就是需要靜養。”
何非深深看著她:“你這樣漂亮的美人,以後多養著一定能調養好的。”
傅靜之說:“謝謝你的關心。”
何非卻還是說:“可你明明跟李先生是一對,你們感情那麽好人人都知道,你看我以前拍你的照片,麵上都有愁容……”
傅靜之說:“我跟李慕南已經和離,離婚書我也拿到了,已經是再沒瓜葛,我如今的丈夫是上官睿,我們簽了婚書。”
何非實在是不解:“你這樣要是沒被逼,許多事根本解釋不清。”
傅靜之頓了一下回他:“你看我像是會被人逼著,被軟禁在這樣一方天地什麽都不反抗,乖乖坐在這裏的人麽?”
這問題問的一針見血。
何非不肯相信傅靜之說的其他話,可是相信傅靜之說的她不是一個什麽都不反抗,乖乖坐在這裏的人。
他以前見過傅靜之,覺得傅靜之極沉靜,好像心裏裝著許多事,並不快樂。
現在剛剛進門時候,被傅靜之拿著手槍指著,被傅靜之的跟班差點勒死,倒在地上還被傅靜之說要拉去水牢折磨再殺……他真不敢想傅靜之還是什麽溫婉嫻靜的美人了。
傅靜之說:“我要留,一定就是我心裏想留,而不是被什麽人逼著強迫著。”
何非還是不信,他也見過李慕南,是跟報社的人一起見的,李慕南完全就是他的偶像,儀表堂堂,談吐不凡,待人謙和有禮,說起世界上的事情滔滔不絕,對許多事都很有見地,又是留學回來的人,真是十分優秀的人物。
所以他和報業的同仁都偏向李慕南,認定上官睿搶奪人妻子,實在可憎,他才是假裝成醫生進來探看。
這種印象已經深入骨髓,忽然之間聽傅靜之說並不是被強迫的,他怎麽都難以接受。
傅靜之問他:“你也知道女性解放,我既然是個獨立的人,我有沒有權利選擇跟李慕南一刀兩斷?”
何非十分不情願,可還是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你當然是自由的,可……”
傅靜之說:“你應該也知道,以後都是要推行一夫一妻,男女都是平等的。”
何非點頭:“這個自然,一夫多妻是封建糟粕,是我們要打倒的。”
傅靜之說:“我也深以為是,可是李慕南跟我有了婚約,又去攀附白家的小姐,想要齊人之福,一夫二妻,我不願意,甘願退出。”
何非也知道李慕南跟白如薇的瓜葛,可都以為是在後來的事情,連忙是問:“李先生他是跟你有婚約,又跟白小姐?還要一夫二妻?”
傅靜之點頭:“如今不少名士都是如此,算不上什麽新鮮事,口上說著平等自由,獨立精神,到自己頭上就一夫幾個妻子,甚至還有幾個妾室,也不要自由平等了。”
何非當下有些猶豫,這些人都是應該被批判的,所謂的平等當然應該有男女平等,離婚可以,可是平妻這聽著就是舊時代的事情。
傅靜之說:“我也追求過自由,我們訂了婚事,他去了法蘭西,白小姐也在那裏留學,立刻就成了一場軼事。”
“我追求獨立自主,亦是新文化運動的支持者,所以我早跟李慕南和離。”
“我遇上上官睿,兩情相悅,大帥支持自由婚姻,並不以我和離過而阻撓,也沒有瞧不上我們家的門楣,反而很是支持。”
“李慕南如今再來擾我實在是厚顏無恥,我也想不通他何處來的臉麵,李慕南本人也被大帥提攜,原本也算不上什麽進步人士,隻是端的樣子好看。”
……
葉非幾次想開口,可好像都插不進什麽話去。
因為細細想想,李慕南好像的確是這麽回事。
就因為留洋,就因為一表人才談吐極佳,人人就都覺得他優秀,可這平妻的事情實在說不過去。
傅靜之最後說:“我以為的女性解放,在於女性有權利和離,離開任何人,並且也在於女性有權利開始新的生活,跟任何人在一起。”
何非一時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傅靜之說的樣樣都讓人難以駁斥。
這確是他們這些進步青年所追求的。
獨立自主的愛情,反對包辦婚姻,跟任何人在一起的權利,自然也就包含離開任何人的權利。
這麽聽下來,竟然是找不到上官睿一點錯處。
上官睿現在分明也是在追求自己的愛情。
反而是李慕南,明明都和離了卻還糾纏不放,自己都一夫二妻了還演的好像情深不壽,自詡進步人士留洋派的翹楚,可根本就是被大帥提拔才有些差事做。
何非雞蛋裏挑骨頭,硬是說:“那上官睿他……他打人總是不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