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安什麽心
雖然也隻是一點，可許多事一個開端一切都水到渠成。
父與子也能是坐在這裏飲一杯茶。
上官霖看著自己的兒子，開口說：“我真是老了……”
上官睿說：“父親正是盛年。”
然而上官霖說：“你都這麽大了，我一定就是老了，就算幾十年時間都像是彈指一揮，我自己感覺不到，可是看著你這樣，怎麽能不服老。”
本來是極其煽情的話，上官睿卻無動於衷。
上官霖繼續說：“從前你那麽小，脾氣又倔，有一年發燒我當是養不活了，後來緩了過來。”
上官睿喝茶，說：“我記得，那是葉千蓉罰我在雪地裏站，站到後半夜燒起來……”
上官霖頓時有些心虛，頓了頓又說：“你如今也平安長成了不是……”
上官睿又不說話，隻是喝茶。
許多事對上官霖來說不過就是小事，可是對那時候還是孩子的上官睿來說，冬日裏漫天飄散的雪花裏飄散的還有絕望和對這個世界的恨意。
那一年的上官霖回來並不曾怎麽理會上官睿，隻讓大夫來隨便看過他，那麽現在的大帥也就沒有資格再提起這件事。
如今的平安長成全是僥幸。
可是在上官霖的口中說出來，竟然好像是什麽恩典一樣。
上官霖又說：“就算是葉家虧待你，可你大哥對你不差，兄弟齊力斷金，這世上最信得過的人最後不過就是自己骨肉兄弟而已，血濃於水這話不是白說……”
上官睿忽的冷笑。
上官霖的話也就忽然頓住。
上官睿放下茶杯：“我大哥對我如何我心裏記得，他永遠是我的大哥，我自然敬他護他，父親您要說什麽，我現在清楚得很，您不必再說。”
上官霖頓時有些惱怒，茶杯重重頓在桌上：“你既知道我要說什麽，就知道你跟你大哥兄弟二人有些不好都是因為一個葉慧，如今你別再鬧出女人的債。”
上官睿冷笑：“父親，你我這許久不就是糾結在這事上，怎麽如今你還有什麽不滿足，又要變本加厲，你拿著一個傅靜之不能當是萬能擋箭牌什麽都用傅靜之擋著，我的態度就是維持現狀，父親你要是有什麽別的心思，我第一個不同意。”
至此，今日和睦的喝茶時間徹底終結。
上官霖何時也沒被人這樣威脅過，如今被上官睿如此，竟然心裏有種有心無力的感覺。
人越是老了，就越容易被自己的孩子拿捏，而自己隻能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茁壯，而自己一步步衰老。
他如今隻有上官睿這一個兒子成器，許多事他雖然大權在握竟然也不得不聽上官睿的意見。
上官睿顯然也是拿捏住這一點，態度十分的不好。
上官霖當即嚷嚷起來：“你不同意算什麽東西！我是你老子！我做什麽說什麽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你在一個女人麵前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再回頭跟我說這些話！你當我是三歲孩子還需要你來管教！”
上官睿當即站起來，把茶杯往桌上隨手一推，自己轉身就往門外走。
上官霖看他這態度，怒極，厲聲：“你被一個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上官睿！你當她真能忘？女人最不擅長的就是遺忘！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讓她去見李慕南安的什麽心！”
上官睿腳步停下，沒有回頭，麵上全然是冰冷：“我安的什麽心？父親您大可說說看。”
上官霖氣的手抖，嗬斥：“你就是炫耀，要李慕南難堪，讓他看著他的妻子被你搶去，他卻無可奈何，你是要羞辱他，要他顏麵掃地，你深知傅靜之雖然不是他的全部，可也是他的心頭肉，你就是要奪了它！”
上官睿聽著自己父親說的這些話，一個字一個字都聽了，才問：“父親，我為何要拿我一整顆心去換他的心頭肉而已？他心上的東西那樣多，我不做虧本的買賣。”
上官霖嗬斥：“你真以為傅靜之是你一整顆心？她至多就是個女人，五年十年二十年容顏老去，你還能多看她一眼？你隻是要跟李慕南爭，你就是置氣！想要又得不到才覺得珍惜，早晚也是一樣忘得一幹二淨。”
同樣的話，傅靜之也跟他說過。
時間過去，兩個人總會在漫長的歲月裏漸行漸遠，總會遇到新的人，總會跟舊的揮別。
可是他上官睿同樣清楚，在此刻，就是這個時間，他放不下傅靜之，願意用自己的一生去漫長的實踐這一份感情。
也許一切終會淡去，可是他想要她的心思是真。
上官睿無意跟上官霖說這些，他隻說：“父親你讓李慕南做商務部的部長，仕途如意，在各方保舉他，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砍了我幾個錢路，他不也是想要羞辱我我讓我顏麵掃地？”
“這怎麽一樣！”上官霖試圖想說服，可是自己也無奈。
李慕南從前做的那些事任何人都看得出是針對上官睿。
他那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的也是能有人製衡上官睿一些，如今他也就無法替李慕南辯駁。
“他以怨待我，您卻要我以德報怨，我是一個人，可不是一個善人，他如今還沒死，就是我對您最大的尊重。”上官睿一字字開口。
上官霖感覺到一種無力。
因為上官睿說的每個字都帶著恨意。
提到關於葉家，關於過去，上官睿總是帶著一種咬牙切齒，就好像是跟自己過不去一樣的咬著牙。
因為過去對上官睿的敵意太大，那時候的上官睿年幼，沒有能力對抗，然而周圍的一切都是那樣強大，他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終於是可以抵禦那些人，可是提到過去還是會恨。
那是存在在腦海深處的記憶。
上官霖沒辦法抹去，他當年沒有站出來庇護上官睿，如今就隻能是看著這一切，心中生出無力感。
上官霖最後說：“等你有一天到了我這個位子，你才能明白我心中所想，也總有一天你才能明白，我做如今這些事不光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你。”
上官睿不明白。
他也希望有一天能明白，為什麽他從小要吃這麽多的苦，為什麽上官霖從來不管他，明明上官霖隻要動動手就能拯救他，可上官霖似乎是厭惡她。
他更不明白明明同樣的事情，李慕南做就理所應當，他不過是回擊一下李慕南，就好像是犯下大錯。
所有這些在他的理解裏，就是因為上官霖偏心而已。
可是上官霖說他總有一天會明白做這些事不止是為了自己，也還為了他。
“那就等我有一天明白了再來跟我說，現在我不接受，誰都不能踏出這一步，因為我上官睿不認，否則這些事以後都不要再來問我，您自己在宛城享您的天倫之樂。”上官睿同樣是厲聲。
上官霖大嗬：“放肆！”
上官睿麵容冷漠：“您說家裏一個葉慧已經讓您頭疼，要是再來一個，父親，您家裏真是熱鬧極了，到時候被天下恥笑別說我沒提醒您！”
上官霖一時愣住，全沒想到這些事，自己踱步兩圈下來回頭問上官睿：“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信了傅靜之？”
上官睿低聲：“我不信，一個人說一次謊，就會再說第二次謊。”
“那你還……”上官霖急聲。
上官睿卻是又說：“可我要試一試，父親，我從未對什麽事這麽認真，也許您說的都對，我是年少無知，可是我真是覺得沒了她我會死，我是真的會死……父親您讓我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