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生死一線
她想了許多事，竟然全都要戛然而止。
她曾想著跟母親遠走南洋，如今母親知道她死在大火之中不知道會多麽傷心。
自己終究又是辜負了母親，重活一世竟然又讓母親再度因為自己落淚，自己實在是太過不孝。
還有上官睿……她糾結這許久，現在這一刻忽然才覺得既然都是要死，不如之前快樂一點，不去糾結這些，多哄他開心一點又何妨。
他不過就是想她說一句喜歡他，她竟然就執拗不肯，糾結於言語，到了現在才覺得後悔。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燒死在這裏，死在葉慧手裏，她真是有許多話想跟上官睿說，想要他小心，想他未來無論多難的事情也都多保重。
千言萬語，不過就是保重。
現在回頭再想，卻不知道上官睿弑父殺兄那一幕還會不會出現。
從前她想她遠走南洋，留下他一個人麵對這一切，那時候想著想著就覺得心裏酸楚，怕他一個人應付太難，如今卻是不需要她來想了。
她要是死了，他一定極其難過。
也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麽事來。
傅靜之坐在地上，手被手銬拴在床頭，床是固定在牆麵上的，根本挪不動。
腦海裏想到了上一世的血腥，卻又一下子跳到了眉山那晚的煙花，漫天璀璨，上官睿說明年要再放煙火給她看，這才幾日光景就再也沒有以後。
他有許多大誌向，日後一定會很快忘了她，再去娶一個家世更好的女人，還能獲得對方的助力，又或者葉慧把自己撇的一幹二淨，最後還是葉慧也不一定。
一切又回到最開始本來應該的模樣，隻有她一個人來了又離開，什麽都不曾影響。
火苗一寸寸的跳上，煙氣也愈發的重，外麵忽然有人大叫傅靜之的名字，聲音熟悉，傅靜之勉強睜開眼，大聲回應，看著門口的大門被人用力的撞開，有人跌撞進來。
火沒有那麽大，可是煙已經很嗆，她這樣回應幾句就劇烈的咳嗽，外麵門一開，風吹進來，屋裏火苗一下子更盛。
她趴在地上整個人佝僂著咳嗽，空氣裏都是煙，有人大步而來到她麵前，伸手去扶她。
然而“當啷”一聲響，是她手上的手銬撞上鋼鐵的床頭的聲音。
來人也是一愣，隨即又去拽那手銬。
手銬十分結實。
“手銬解不開，我被人困在這裏了。”傅靜之嘶啞著聲音大聲，卻連頭都抬不起來。
她在煙裏太久，嗓子已經壞了，外麵的風一灌進來才好受了一點。
可也就是好受一點，空氣進來火更大，隻要火繼續燒下去她一樣沒有活路。
進來的人又從旁邊不知道哪裏拿來了東西，拚命的砸著上麵的手銬的另一端，“當當”的聲響不絕於耳。
火勢越來越大，根本無法堅持多久，臉上已經有了焯燙感，傅靜之伸手拽了那人的褲腿，用盡力氣嘶啞的大聲：“上官睿，你快走！”
那人絲毫不動，仍然是拚力的砸那手銬。
傅靜之用力推他，連咳嗽幾聲：“我出不去了，你別在這裏，你快走。”
煙氣熏的眼火辣辣的，上官睿還在用力的砸著床頭，傅靜之的眼淚被煙氣熏的流下來，用力推他，可他堅決不肯退。
“你走！上官睿你走！”傅靜之用盡力氣。
火苗都要躥過來，身上已經很燙，上官睿用力砸手銬砸不開，火苗逼近，上官睿忽然過來抱住她，將她護著在身體裏麵。
“你走……你還來得及出去。”傅靜之身子蜷著去推他，拚力的去推他。
卻被他一把緊緊的摟著在懷裏，摟的更加用力。
煙氣熏的她整個人已經幾乎暈厥，可還是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去推他，聲音衝口而出卻已經是極其低微：“你還有很多事要做，你快走，你走……”
她的頭被他的手摟著，埋在他的懷裏，小心的護好。
傅靜之被他摟著，心裏一下子難過，自己真是低估了葉慧這個瘋子，自己一個人死在這裏已經是恨，可竟然連累了上官睿，這是她最不想見到的……
兩個人至少應該活一個，自己蠢被鎖在這裏，一切就應該是自己來承擔。
周圍已經有焦糊的味道，大約是頭發被火苗燒到蜷縮。
“你快走！”傅靜之閉著眼，眼淚落下來，聲音孱弱且嘶啞，用力去推他，可他摟的極緊全然不鬆。
這樣僵持著，身前將她小心護在懷裏的人終於是開口，聲音也是嘶啞，好像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在她耳邊一字字的：“若若，我不可能扔下你，我說過我們生同衾死同穴，一諾千金，我怎麽可能一個人走。”
聲音落在傅靜之的耳裏，她一瞬間的怔住，這個聲音好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她的世界。
那樣熟悉的聲音，就算因為煙氣熏嗆而嘶啞可是也聽的出這人是誰。
尤其是這樣的誓言。
曾經她母親反對她跟李慕南的婚事，她為了去找李慕南在家裏祠堂長跪了三天三夜，母親終於鬆口，可是卻將她逐出家門，要她自生自滅。
她毅然決然的拿身上的首飾換錢坐火車去找李慕南。
那時候李慕南即將去法蘭西留學，她私奔的消息被世人看作醜聞到處傳揚，人盡皆知。
看見她來了，穿過街上來往的人群，他毫不避諱過來一把摟著她。
就像現在這樣摟著她這樣，他跟她說：“你還有我，我永遠不會辜負你，今生今世，你我生同衾，死同穴。”
她那時候覺得一切值得。
隻要付出能得到回報，就不算是一無所有。
那時候她還能笑得出。
可是那個說下永遠不會辜負，生同衾死同穴的李慕南後來辜負了她，用一種非常離奇的方式，忽然之間就放棄了她。
她上一世後麵的人生最大的苦楚全都來自於一個李慕南。
李慕南親自教會了她什麽是背叛，什麽是可笑，教會了她愛情過後一地狼狽是什麽樣子。
她用了很大的力氣，她拚命去做好一切，她想讓自己在這一場感情裏當一個完人，而不是最後被他挑剔出種種理由來說她的不是，她想等他回頭時候看見她還在這裏。
她想堅守在原地，一直等一個人回來。
可那個人再也沒有回頭，甚至再見麵的時候連難得的對話都是她的刀子插在他心口的時候。
就是這樣一個李慕南，怎麽會摟著她護著她用身體替她擋著熱度？
怎麽可能呢？
傅靜之一度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這不可能，她怕自己是瘋了。
傅靜之抬起頭，煙氣繚繞之中，她勉強看見麵前的人的下巴。
李慕南低頭下來，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傅靜之看得分明，猛然的用力去推他，手上的手銬“當啷”一聲響。
然而李慕南摟緊了她，根與她分開半分，反而是在她耳邊說話，聲音裏好像苦笑似的：“若若，現在就算你不願意，你也隻能跟我死在一處了。”
傅靜之用力推他，他隻緊緊摟著她。
李慕南也被煙氣嗆的咳嗽，埋頭緩了一下才又開口：“我也沒想過竟然會是這樣，我以為我會做許多事，可到頭來竟然死的這樣早，但是若若，我至少守住了諾，我沒娶別的人，我的妻子就你一個。”
傅靜之揚聲：“你住口！”
這樣一句卻又喘不過氣，煙氣太濃，傅靜之不住的咳嗽起來。
已經是到了生死一線，身體已經有些不聽使喚，眼睛睜不開嗓子也難過極了，傅靜之用力去拽自己的手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