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我很喜歡
從前江城傅靜之上房揭瓦可以,下河摸魚也可以,可是廚房一定是輪不到她進的,她對吃都不太上心,更何況是做飯。
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也不為過。
可是傅靜之說是給他做了,他當然是要去看看。
一邊往小餐廳走一邊問:“潘嬸呢?怎麽要你下廚?”
傅靜之說:“潘嬸給我幫忙,她吃過晚飯說是身體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了。”
桌上倒是簡單,十分的簡單,就隻有一道湯,盛在白色的陶瓷湯盆裏麵,一眼看過去覺得十分漂亮,畢竟白的盤子,紅的湯汁。
上官睿看著那湯,愣了一下才問一句:“這是什麽?”
傅靜之說:“你嚐一下。”
上官睿難得有這樣乖覺的時候,過去拉開椅子坐下,傅靜之給他盛了湯,他伸手接過,看著那碗湯有些猶豫。
傅靜之把勺子給他。
上官睿深吸一口氣,拿勺子喝了一小口。
傅靜之看著他的表情漸漸的從輕鬆到凝重,好像是凝固了一般,才是緩慢問他:“怎麽樣?好喝嗎?我是臨時找的菜譜,就在你樓上書房裏看到的。”
上官睿麵上有些反應不及似的,一字字問她:“裏麵加了什麽啊?”
傅靜之背菜譜:“加了奶油,西紅柿,有些香草葉子找不到我下午出去已經盡量買了,還是缺一點,可大體我猜應該就是這個滋味,很難喝嗎?”
上官睿麵上不知道是什麽表情,說:“好喝。”
傅靜之也說:“我下午也嚐過了,潘嬸子也幫我嚐過,不知道正宗不正宗,可是不難喝我才給你端過來,現在有點涼了影響口感?”
上官睿低頭說:“是好喝,真的好喝。”
傅靜之正要再說話,卻眼看著上官睿那邊低頭喝著湯,竟然有些類似淚光的東西掉落下來。
傅靜之一下子頓住。
上官睿一聲不吭,默默的喝湯。
傅靜之也就在旁邊看著,同樣默默不言。
上官睿喝完了碗裏的湯,放下勺子,整個人的情緒已經整理的很好,抬頭看傅靜之的時候隻有眼角還有一點紅。
上官睿站起身來,過來一把擁住傅靜之,緊緊的摟著她,低聲:“傅靜之,誰讓你做這些的?你這樣是在補償我什麽?我不用你這樣。”
傅靜之一時有一點茫然,他明明是摟著她,卻說著截然相反的話。
上官睿好像是要把她揉碎了似的揉在懷裏。
傅靜之伸手去,輕輕的拍拍他的脊背,低聲:“我是聽說你可能喜歡,想起來你樓上的書房角落裏好像看見過這樣一本菜譜,我就試著做了,要是你不喜歡我以後不做。”
“我很喜歡。”上官睿聲音已經是又有些悶聲音,頓了一下才又說:“那是我母親留下來的。”
傅靜之這才覺察出來,那本菜譜看上去有些年頭,上麵字跡娟秀,能看出是個女子的手筆,薄薄的一本,可是沒想過竟然是上官睿的母親留下的。
上官睿不曾提起過自己的母親,傅靜之從來也都是在旁人的隻言片語之中拚湊出來一個絕色美貌的白俄女子。
想象中應該是十分豔麗的,可是不知道她竟然字寫的這樣好,想來說話應該也已經很好,應該是長久居住在國內的人。
上官睿的母親早亡,傅靜之一度覺得上官睿對自己的母親並沒有什麽感情,可現在才發覺孩子對母親的那種執著永遠不會變。
“我小時候問過我父親,他嗬斥我說我本來就沒有母親,葉千蓉就是我的母親,可是我有!我長大才一點點知道我有母親,我不記得她的影像,可我知道她存在過,我後來找到她的這本書。”上官睿聲音有些鼻音。
傅靜之輕輕的拍他的脊背:“她一定是個很好很溫柔的人,她的菜譜寫的很細致,她一定也很愛你。”
上官睿卻是又說:“可她死了,她死的那年才20歲,說什麽是病死的,可我不信。”
他最後幾個字咬的極重,傅靜之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說:“是我冒失了,我隻是想做點吃的給你。”
上官睿低聲:“如果她活著,可能要死的就是我們母子兩個人,可如果她活著,我至少有一個親近的人,有人在我苦的時候想我甜,在我冷的時候怕我冷,不會讓我一個人,我後來總想,為什麽隻有我是一個人,天下人看見的都是金錢權利皮囊,就沒有一個人能全心全意的為我。”
傅靜之眼底一分分的黯淡。
這樣的缺失,是人生無法彌補的。
她也沒有父親,那種感覺外人無法言說,就算是在陽光之下再如何坦然的麵對,毫不介意的提起,可是那道傷痕還在,並且永遠不會愈合。
永遠都在身上背負,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來才會覺得痛楚,並且不會隨著時間過去而好起來,隻會越來越痛。
她曾經問過小魚兒,認真問小魚兒人為什麽會不能忘,為什麽明明每天起床都是新的一天,可是關於過去,有的東西能銘記那麽深。
小魚兒也曾說起他的母親,說母親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永遠就在那裏,無論什麽時候難受了,都可以去抬頭看看。
小魚兒說有些事不是用來忘記的,能一直記著也是一種福氣,哪怕想起來會痛會落淚,可是也舍不得忘記啊,誰能舍得忘了呢?
小魚兒說:“就好像你和我,你雖然大小姐脾氣,又總發火,可是我也不會忘了你啊。”
時間的長河之中,竟然真的就有些人永遠不會忘記的,不管他是死是活,永遠無法忘掉。
上官睿終於是又笑,笑的極輕:“我終於是又找到你了,傅靜之,我終於又找到你了,我再不是一個人,也有人替我洗手作羹湯。”
傅靜之想說你身邊多的是人能給你“洗手作羹湯”,可是話沒說出口。
這時候的人需要安慰。
她下午借口有些衣服料子的問題不清楚,要問韓媽,所以在外麵打電話到小丁管著的一個鋪子裏,說了些細碎的事情,小丁那邊心裏清清楚楚,這是要小丁準備行禮要離開雍城的意思。
她和小丁早有規劃,到時候小丁和韓媽去江城接了母親,一路往南去襄州等著她,她自己脫身了立刻趕過去。
她當真是在補償上官睿,總覺得還是要替他做點什麽,可時間太趕,她能做的也就如此。
錢財他不看在眼裏,權利他自己會爭,她到時候打算留封書信,說的清楚一點,然後就一路向南離開,從此宛城這些事就再跟她沒有關係。
她就如同上一世一樣,作壁上觀,看著上官睿沉沉浮浮,陌生人一般。
傅靜之伸手摟了上官睿,臉頰靠在上官睿的胸前,低聲:“好啊,我替你洗手作羹湯,你喜歡我就試著做,隻要到時候你別怕我把你廚房點了。”
上官睿說:“心意到了就夠了,你的心意比這湯要重的多,我不要求你什麽,你已經夠好。”
傅靜之在他懷裏低聲:“我沒那麽好,上官睿,你到底還是被我騙了,我其實又懶又饞,不過是想攀高枝所以盯上你,你以為是我不願意,我其實都是欲擒故縱,這不就把你一點點擒到我手心裏了。”
上官睿說:“你又懶又饞也沒什麽,我養著你才好,我早就在你手心裏了,也不是這麽短時間的事情,我早就喜歡你。”
傅靜之歎一口氣:“你是瘋了才會喜歡我,我哪裏好?我不解風情,又不溫柔,也算不上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