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在乎我
上官睿卻是問她:“你是不是很在乎我?”
黑暗裏,看什麽都不那麽分明,可那樣一點朦朧的弧線大約是他。
“我早說過我在乎。”傅靜之輕聲答。
上官睿卻是一口否決:“你從前根本不在乎,不過是說些謊話。”
傅靜之沒再說話,因為不過就是否認或者承認。
而否認太假。
上官睿輕聲又說:“我因為這個恨的厲害,可又想你肯說謊話哄著我,是不是也是一種在乎?”
傅靜之說:“你是上官家的二少,無數人圍著你哄著你,你殺人如麻,你又那樣強勢,我想躲著你並沒有什麽問題。”
上官睿卻問:“旁的人都不躲著我,你也說他們都哄著我,為什麽你不肯?”
所謂旁的人,大概就是劉宛珍和白如薇之類。
他們都還是花季少女,一個兩個心比天高,看見上官睿自然而然就圍著團團轉。
上官睿若是給一點青睞,他們立刻就赴湯蹈火都在所不惜。。
她卻覺得,上官睿這樣的人太過危險,她沒那個心思談這種戀愛,她隻想早日離開。
連同整個雍城,她都想早日離開。
她在雍城已經足夠久了,久的早就想回家了。
回到江城,讓自己的心都安靜下來,然後帶著母親去南洋。
她從前看書裏說南洋天氣炎熱,一年四季都是夏日,植物茂盛,水果豐富,種植業發達。
想來應該也是個好去處。
到時候買下一個宅院,背山靠海,或大或小,院子裏養狗,房間裏養貓,花園裏種滿花卉,四季盛開。
她繼續開廠做生意,生意好把房子蓋的大一點,或者像外公一樣,按自己的想法去修一所宅子。
也許也會遇到一個什麽人,跟她一起在南洋,在南洋的烈日下麵見麵,行走在傍晚的海濱。
“你要是想人哄著你,我哄了,你覺得不是真心,可如果你是要真心哄著你的人,我根本很難做到。”傅靜之說。
上官睿沉默下去,良久才說:“我要你,就算你不肯真心的哄著我,我也是要你,隻是你為什麽又要躲開我?”
傅靜之看他,隻覺得這樣微弱的光線之下好像也能感覺到上官睿眼底那種咄咄的光亮。
傅靜之問:“你胳膊到底怎麽樣?明日要是又流血我可不會跟你客氣了,以後你再說什麽我都不信。”
然而話落,唇卻被上官睿吻上。
上官睿聲音裏帶著固執,這樣安寧的夜裏,她甚至聽得見他的一點因為生氣而變快的氣息。
他離她那樣近,一字字篤定:“你根本就乎我啊。”
傅靜之一時心跳都漏掉一拍。
“我的胳膊受傷流血你都要跟我不客氣,自己困倦了還想著替我去上藥,還說不是在乎我?”上官睿說話都落在她的麵頰上。
傅靜之微微避開一點,說:“從前我也是這樣關心你,你那時候腹部受傷我記著。是你現在愈發不像樣,受傷也不顧及了。”
上官睿卻是恍若未聞,直問她一句:“你這樣在乎我,為什麽還躲著我?”
傅靜之上一世活了那樣多年,許多事都可以泰然處之。
可偏偏在感情上麵,她並不熟稔。
她躲著,全是因為反正都要離開,少一點相交總歸是好一點。
傅靜之看他:“我是說了一些謊,從前的你我不願意,你不是也不敢麽?我不過是跟你走得近了些,就被大帥抓回去,我這樣如同螻蟻的人,不聰明機警一點,隨時都會死。”
他握著她的手,在手心裏摩挲。
她說的字字都太過真實。
他也怕過,口上強硬不敢鬆口過,因為大帥的心思太深,那些人拿他沒辦法,卻可以在她身上大做文章。
“這次回去,我的境遇會比從前好很多,傅靜之,我許諾你,無論什麽危險,我在你身前。”上官睿一字字緩緩說。
傅靜之卻笑了笑:“那我為什麽不明哲保身,幹脆離你遠一點,反正這些危險都是你帶來的。”
這夜色裏,聲音太過清晰。
清晰的令人聽的太清楚,卻無法回答。
許多事,在他腦海裏千次萬次。
可是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無可辯駁。
他自己都找不到一個理由來說服對方,甚至是說服自己。
如果所有的危險都是因為他而來,他又為什麽非要拉著她一起?
他擋著在她身前,又能否真的擋得住傷?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護著一個人很難,傷一個人卻容易。
上官睿從未想過許多事追出一個答案,竟然到頭來是他先啞口無言。
他人生並不平順,反而是坎坷的厲害。
從小喪母,在人眼皮子底下艱難長大,幾次流離失所,在這亂世裏苟活下來。
他現在終於是上官家最出色的二少,終於連葉千蓉都可以正麵對抗,手裏握實了軍權,軍中呼聲極高。
中間多少苦楚多少血腥,隻有他自己知道。
可竟然到頭來,重新思量,還是無法得到心中想要的。
他一步步走到今天,以為自己能如何,可是卻沒想過,他想要的那個人本不必跟他共苦。
她甚至根本不把他的那點權勢金錢放在眼裏,沒有同甘又何必共苦?
“你護我,我從前是不信的,可是此時此刻,我信了。”傅靜之低聲,然而話鋒一轉:“可我冒著這樣大的風險,能得到你十年庇護麽?”
上官睿看著她。
明明她的手還在他手心裏,明明她就在他麵前,可卻好像隔了那樣遠。
遠的好像隨時都會失去了。
傅靜之聲音輕緩:“我若是運氣好極了,能得到你十年真心,十年後,我也不過就是二十七歲,美人會遲暮,才華也會江郎才盡,性格自然也有許多年輕女孩子更加活潑可心……”
上官睿靜靜聽著她說。
“你如今也不過二十多歲,你未來前途無量,也會遇到更好的女孩子,你敢說愛我一生一世麽?”傅靜之輕聲問。
上官睿回:“若是我說了,你能信我嗎?”
傅靜之笑笑:“我不信。”
誰又能信?
傅靜之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所以你是我,你會願意這樣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搏一個十年甚至都不到的白首之約麽?”
上官睿卻是說:“我若是你,我會。”
他現在何嚐不是這樣?什麽都不顧,隻想要她,哪怕她那樣敷衍假裝,可他沒得挑剔,隻要她還在。
隻要她還在他的身邊,時日長久,他總能感動了她的吧?
“可是我不會。”傅靜之說。
她的心裏有太多東西,每一樣都很好,她不願意。
若是她當真十七歲,天真爛漫,遇到一個二十出頭的上官睿。
這個上官睿控製欲十足,生氣時候又自己慪氣不吭聲,又是翩翩少年郎,又會這樣粘人這樣好哄,她大概就心動了。
然而那一年十七歲,什麽都不怕,什麽都敢試試,為了愛情就能遠走天涯才不管日後頭破血流的傅靜之沒能遇到她的上官睿。
其實仔細想,上一世,上官睿也在雍城,她也在雍城。
上官睿的那些舞會酒會,她甚至也參加了。
隻是因為地位懸殊,所以並不曾靠近。
她那時候滿心都是跟傅孟瑤鬥智鬥勇,想著如何挽回一個李慕南的心,也根本沒有去關注過其他任何人。
所以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沒有回頭的路。
人世間,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相識相交的緣分。
早一點晚一點,一切都不一樣。
既然已經不一樣,何必非要再回頭。
各自走到各自的道路上去,他去謀他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