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對我吝嗇
隻要再看一眼，她就能確定，身子還沒探出去，身後忽然有人一把拽過她。
她全神貫注，忽然一下子被人拽住，幾乎是忍不住的要驚叫出聲，一隻大手卻比她的聲音更快，一把捂著在她的唇上。
所有的聲音都沒能出口，就被堵著。
她被人驟然按在牆麵上，整個人心驚，心口心跳隆隆，抬眼卻看見麵前捂著她的口的人是上官睿。
上官睿麵上有些冷漠和不耐，看她一眼，又看向走廊，靜聽了一下走廊上的動靜，這才轉回來看著傅靜之，沒有說話，直拉著傅靜之上樓。
上官睿穿著皮靴，卻好像一隻貓一樣快速而安寧。
傅靜之跟著在他身後，一點聲音也不敢出。
等進了房間，傅靜之才鬆一口氣下來。
上官睿先一步近了房間，卻有些不耐似的，轉了兩圈才回頭在她麵前站定，眼底肅殺：“傅靜之，我說過要你不要到處走，你這樣如果被他們發現，死的會是你！”
他的語氣是從沒有過的嚴肅。
傅靜之略一想，心頭心跳還快，才後知後覺的說：“要是我被發現了，他們會說我是什麽間諜，一直在刺探大帥的消息，把我滅口，或者直接開槍殺了，再隨便找個理由……”
“知道你還跟上去！”上官睿聲音雖然小，可語氣卻是極焦躁。
傅靜之微微舔唇，靜了靜才說：“我是看她下樓，還光著腳，我就想看看，我沒想過竟然是……”
傅靜之看一眼上官睿，話沒說完。
上官睿卻是冷笑一聲，眼底有些蒼涼：“怎麽？覺得羞恥到說不下去了？這世上的人心，從來都複雜。”
傅靜之搖頭：“我不是覺得羞恥，可他們都姓葉，就算是大家族總有什麽不能跟外人說的秘密，或者有什麽過繼之類的事情，那也是堂兄妹，堂兄妹不可以在一起。”
上官睿極不願意聽這些，轉而往屋裏過去：“表和堂，無非就是姓氏和祖宗祠堂的區別，有人表兄妹結婚也沒如何。”
傅靜之聽他語氣，知道他又再計較她的事情。
“是我冒失了，我隻是想確認一下。”傅靜之說。
她還是很難消化掉這樣的事情，大家族之中難免有些這種事，可這樣兄妹的事情少之又少。
之前她還在想，怎麽葉繼思既然是葉千蓉的哥哥，葉家又跟上官家如此盤根錯節的交往緊密，怎麽大帥壽宴的家宴上麵沒看到葉繼思出現。
開始還想著難道是大帥對家這個範圍極小，所以隻容得下最親近的妻子兒女。
現在卻又在夜裏看到這樣的場景……
可如果這樣想，那麽……
傅靜之驟然抬頭看著上官睿。
上官睿已經在一邊沙發坐下，眸色深深：“你剛才也說了，大家族總有些不能為外人說的秘密，葉家是大家族，上官家也一樣是大家族。”
傅靜之不敢相信，可是種種跡象都表明，大帥竟然是知情的。
甚至是他們達成了某種平衡。
大帥娶了葉家的女兒，他要的是葉家這個妻族的靠山，其他的都不重要。
葉千蓉是葉家的女兒，隻要姓葉一天，就不可能跟自己的哥哥在一起，強在一起還會連累了葉繼思。
葉家如今是葉繼思執掌，葉千蓉這樣一個陰狠下手從不留情的女人，卻是能為了葉繼思深夜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赤足去抱一抱他。
這一抱，很可能就是永別。
每一次再見，都知道再見無期。
葉繼思顯然也是躲著葉千蓉，不然不會這樣久也不出現，連大帥遇刺也都姍姍來遲。
“他們這樣……”傅靜之說話說到一半就被上官睿打斷。
上官睿眸子裏看不出是什麽神情，聲音很低：“大帥知道，這種事連你才來幾天稍加留心就能察覺出不對勁，我也都能察覺，大帥他怎麽可能不知道，我親眼見過，大帥看見也當作沒看見，還能笑笑就轉身。”
傅靜之很難想明白這件事。
這世上有人心裏就是這樣寬廣，不能用常人的道理去衡量。
有人把感情放在至高無上的位子，就自然有人把幹淨踐踏在泥土裏，當作最不所謂的東西糟踐。
世上金錢權力下膜拜的人，遠比在愛情下跪拜的人要多得多。
“葉家有許多女兒，嫁給許多人，可是能讓葉家掌權的葉繼思關照有加，不得不顧及的，就隻有葉千蓉。僅這樣一點，大帥就已經很滿意。”上官睿低聲點破。
上官睿的麵上被燈光薄薄的籠罩一層，眉眼分明，輪廓清晰，鼻梁那樣挺直。
尤其是他的膚色，他日常風吹日曬難免，可是皮膚還是偏白。
一點不像個行伍之人，倒是更像個貴公子的模樣。
她從前聽鄭振鐸說起過，初見上官睿，心中滿是不服氣，覺得這樣的一個公子哥兒不就是仗著父親是上官霖，就跑來蹭些軍功。
他們得軍功，是用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實打實的打下來，瞧不上這樣的公子哥。
等跟上官睿熟了些，才漸漸被上官睿折服。
鄭振鐸的原話是：“上官睿這人有才，有勇，有謀，我竟然看遍每一項都比我強，長得還這幅驚為天人的樣子，我還有什麽好說？”
上官睿這樣的容顏，都是來自於他的母親。
上官睿從沒提起過，可是傅靜之也聽說那是一個白俄女子，天使容顏，美到令人窒息。
這個女人一定是得到過上官霖的恩寵，才能在有葉千蓉的大帥府有立足之地，但是生下上官睿很快就早亡。
中間又有多少糾葛？
傅靜之想得到的事情，上官睿又怎麽能想不到？
“大帥想用葉家的勢力，葉千蓉雖然不是最好的那個女兒，可憑著她跟葉繼思的這一段情，她就成了最好的棋子。何況她操持家裏，維係人脈，對大帥也畢恭畢敬，是個得力的賢內助。”傅靜之輕輕說。
上官睿聽見，一笑，那笑容卻是無力極了：“是啊，我母親算什麽，一個無依無靠的白俄女子而已，什麽都沒得選，任人擺布，一生那樣短暫，死了之後就像是從這世界上消失了一樣，什麽都不留下。”
這樣的對比，在一個孩子漫長的成長之中，留下了太過深刻的烙印。
也將是一生都解不開的一個結。
傅靜之知道這種時候說什麽都沒有用，可還是開口。
傅靜之過去，在上官睿麵前站定，伸手去搭在上官睿的肩上：“你母親的生命是很短暫，可她不是什麽都沒留下，她還留下了你。”
上官睿坐在沙發上抬眸，看傅靜之，笑容裏又有些冷了：“你十幾歲又怎麽懂這些，這算是留下一個我還是拋下一個我？這一路有多難走，我沒得選擇才走到這裏，可要是我有的選，我根本不願。”
一個沒有母親庇護的小孩子，在這個動蕩的世界未免太過殘忍。
“可能是很苦，可是活著就不光是苦，總有些甜支撐我們繼續下去。”傅靜之輕聲勸說。
月色很淺，銀色的光輝撒在窗台。
此刻的上官睿也隻是一個失去了母親的孩子，這樣多年來心裏藏了許多痛，許多的壓抑。
上官睿伸手揮開了傅靜之落在他肩膀上的手，身子微微向後，跟傅靜之拉開一點距離：“說這些話當然容易，你沒走過，這世上從來不公平，是有許多甜，不過上天給別人一把，對我卻吝嗇。”
傅靜之心裏有些漣漪。
以上官睿的天賦來說，他的生活的確是苦的有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