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什麽都肯
上官睿過來也在窗邊,看著外麵那被拖走的人,跟傅靜之原原本本的講:“李慕南,仗著留洋學生,跑到這裏來要人。”
傅靜之卻不答他,隻看著李慕南的身影在雨地裏被人拖走。
上官睿從背後過去緊緊抱了她。
他身形夠高,這樣從背後摟著她,雙臂交握在她的腰際,下巴埋在她的肩頭,呼吸就落在她的耳邊,似有許多話說,卻什麽都沒開口。
隻這樣靜靜的摟著她,親在她的麵頰上。
絲絲的熱度從他身上傳過來。
熱度攀升,一切儼然就要失控。
傅靜之卻是伸手在玻璃窗上描摹,把剛剛寫的字劃的更加分明,好似察覺不到他的熱情一樣:“我姓傅,名靜之,字昭若,平常人都叫我靜之。”
傅靜之在玻璃窗白霧上描摹出來的字卻是“若”字。
上官睿略頓,順著她的指尖去看,低聲跟她說話,聲音裏也帶了低啞:“別說這些了……”
有些人道歉,從不肯放低頭顱,總覺得做些什麽放下身段就已經是極好。
若是平常,傅靜之什麽都肯。
可這一次,傅靜之不願意。
傅靜之都指尖觸在玻璃上那一點,認認真真開口,每個字都好像刀子似的戳下去:“李慕男跟我從小一起長大,他總叫我若若。”
上官睿身子一僵,抬起頭來,卻能從麵前玻璃窗的反光看到自己和身前的傅靜之相擁的畫麵。
他眼底是怒意,看起來那樣冰冷可怖。
而傅靜之,眉目淡然,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跟她毫不相幹,她隻是說她想說的,做她想做的。
他所有的情緒,似乎都不能影響她分毫。
上官睿收斂了那讓人懼怕的憤怒,親她的耳際,輕聲跟她說:“你別說了……”
傅靜之卻不肯,緩緩繼續:“我曾為了他跟家裏反目,私奔去找他,鬧的天下皆知,拿我當笑話一般,可我當時心裏快樂,隻要跟他一起我就覺得好……”
上官睿驟然暴怒,猛的一把翻過她來,逼她麵對著他,直將她按在窗邊,厲聲嗬斥:“你住口!傅靜之!我要你不準說了!”
上官睿力氣用的大,雙手捏在傅靜之的肩膀上,捏的傅靜之肩膀發痛。
傅靜之看著上官睿,他們離的那樣近。
傅靜之一字一字的說話:“你要我住口,是不是人活著不能有曾經?連已經放下的都不能有?”
放下了?
哪裏又算是放下了?
若是隻是曾經,他上官睿計較也不至於如此,因為他從來隻向前看。
他連她有沒有跟李慕南發生關係都可以不在乎,無非就是他知道關於未來裏,最重要的從來都是她。
他不去拘泥於沒有意義的事情。
可……
這算是放下?
“傅靜之,你給馮驥打傘,是真的怕我生氣,要他替你隱瞞你見過李慕南的事?”上官睿眼底血紅,終於是開口說出來。
許多事,說出答案就無法回頭。
他於是不願意說,他有時候會有一種奇妙的小心翼翼,甚至就是想粉飾太平而已,可她現在逼他說。
傅靜之微微一頓。
她的確不是僅僅為了讓馮驥隱瞞。
她是刻意對馮驥好一點,因為馮驥是上官睿身邊的人,等她要逃走的時候,跟馮驥關係好一點,信任一點,可能會容易許多。
上官睿盯著她,看她不語,最後一點希望也都沒了,一語點破她:“你哪有什麽真心,你無非就是為了利益!馮驥有用你才如此!”
“馮驥和我,對你來說都是一樣。”
傅靜之不說話,上官睿就繼續說。
情緒難得有個出口,他壓著太久。
“字昭若,你還記得你從前說你小名叫囡囡麽?你故意讓我送禮物過去,在宴會上借我的手羞辱李思芙!”上官睿衝口而出,目光就緊緊盯著在傅靜之的麵上。
他說:“你看的《海國聞見錄》,又是要跟誰離開這裏?宛城你訂衣服隻要了當季的兩件,卻百般心急的要回雍城來!這座城有什麽讓你割舍不了?你是跟誰餘情未了。”
傅靜之從來不知道上官睿心思竟然深到了這樣的地步,一點點蛛絲馬跡都被他一層層的剝開,看的這樣分明。
他竟然一直沉默下去,一聲不吭。
她自問自己這樣三十多歲在商場裏浮沉的人都還做不到這樣。
“我要是說我跟李慕南早就了斷的幹幹淨淨,你一定不會信了。”傅靜之抬頭,聲音裏是理智而冰冷的涼意:“因為我是這樣一個沒有真心,隻為利益的人。”
傅靜之的眼眸裏微亮,望著上官睿。
“可是上官少您還記得嗎?眉山那一次,我去求你幫鄭振鐸一把,你跟我說這事你不好管,你說求人總要付出些什麽,後來我答應跟您一起,您才肯動手除了劉仁。”
她聲音無波,好像在說著跟自己無關的事情。
禮貌客氣,疏遠梳離。
她今夜是真的氣的厲害,平日裏她不會這樣的得罪於他,這一次,竟然這樣直白。
“所以難道隻有我騙您,您沒有挖坑給我跳嗎?鄭家本來就不會有事,您就是用鄭振鐸逼我,您知道鄭振鐸幫過我兩次,我去眉山找你,你應該也很開心吧?釣了這麽久的魚終於上鉤了。”傅靜之眼底森然,竟然有些露出獠牙的意思。
“傅靜之!”上官睿厲聲。
傅靜之這樣是完全把兩個人曾經有過的那麽一點點信任和甜蜜全都抹殺掉。
眉山那一次,他是一直在等她,心中有無數惱怒他也是在等她,他折騰許久,為了撈她這條魚。
可她那時候就知道這一切,竟然義無反顧的跳上來咬了魚餌。
這樣想來,就連那時候也都全是因為利益使然。
竟然一點真心也都沒有。
傅靜之卻是冷笑,笑容裏那樣冷然:“你現在這樣過來房間,不就是想試試我這副身子到底幹不幹淨嗎?殺了之前總要先用過才好,不然浪費了這麽久的熱情。”
他這一生唯一一個珍重再三,想捧在手心裏的女孩子,卻是最後成了這樣。
“要我熱情一點嗎?”傅靜之伸手去攀他的手臂,想要湊近一點。
可他的胳膊狠狠的按著她,不準她上前。
“還是過去床上?”傅靜之看向床邊,想要動,可上官睿也不鬆手,她隻能是這樣原地站著。
“上官少既然說不許我再出這座宅邸,是不是隻要我在這裏宅子裏就可以,怎麽打發時間您不攔著吧?”傅靜之冷聲又問。
說完,不等上官睿回答,傅靜之已經高聲叫人。
“馬副官!”傅靜之向著門外。
馬副官並不在外麵,隻是也不遠,就等著這屋子裏要是出了什麽亂子好第一時間過來。
上官睿眼眸一暗,伸手替傅靜之裹好了毯子,不許她露出來分毫。
傅靜之卻不肯,兩邊僵持不下。
等馬副官快步過來,又禮貌的在門外敲了一下門,聽見裏麵上官睿半天說一聲“進”,才敢進來。
屋裏,上官睿已經坐在一邊椅子上,傅靜之站在衣櫃前,身上已經穿了件暗紅色的旗袍。
這件旗袍在衣櫃裏有一陣子了,從來沒見傅靜之穿過。
傅靜之平日裏喜歡素淨的顏色,暗紅色的旗袍腰身收的極緊,顯得她腰身不盈一握,領口的盤口又是改良款式,露出大片脖頸的肌膚,看起來極其豔麗。
上官睿在一邊麵色難看極了。
馬副官心都提著,知道暴風雨沒這樣快能過去。
那邊傅靜之卻扔來一句話,將暴風雨卷成了龍卷風。
傅靜之跟馬副官說:“去,幫我請李慕南進來,到樓下客廳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