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笑容凝固
四目交接，上官睿眼底陰翳，也沒料到自己竟然是在這時候忽然繃不住，眼底陰翳。
傅靜之想開口問是怎麽了，可又覺得實在是什麽都沒有，顯然上官睿這算是無端發火。
正是僵持著，外間忽然傳來火車“嗚嗚”的鳴笛聲，卻是已經快到站了。
車速漸緩。
馬副官從外麵敲門進來，車廂裏氣氛就已經是冰凍到了極致。
他隻當作不知，過去跟上官睿匯報情況，等到了雍城，免不得還有記者在車站堵著要上官睿說說之前劉仁反叛的事情。
還有一個小型的記者招待會，稿子已經給上官睿準備好了，大體就是天下大義之類的說辭，要上官睿提前過目。
許多場麵上的事情現在都是上官睿在負責，大帥不擅長這些，記者們又都認定了上官睿就是未來少帥，說話極有分量。
這樣要緊的事，上官睿冷著臉去一邊看稿子。
等火車進站，緩緩停靠，外麵站台果然已經有人群圍著，上官睿站起身，披了戎裝的大氅，也不看一眼傅靜之，徑自想外麵過去。
馬副官跟在上官睿身後，回頭看傅靜之一眼，那邊已經安排了人來接傅靜之出去。
少年心性。
這四個字是傅靜之給上官睿的批語。
到底還是個少年，翻臉如翻書，一時一時的，她今日實不知道是哪裏惹到了他，這樣無端端的。
傅靜之站起來，跟著馬副官派來接她的那人走，那人特意多走了幾節車廂才跟傅靜之下了火車。
下車的台子有些高，人又多，傅靜之扶著那人的手在站台上站定，不遠處已經是人山人海，人群簇擁著往那邊過去，上官睿站在人群居中的地方，應該是什麽早就準備好的高台。
他的麵前有話筒，前麵一派閃光燈“啪啪”的作響。
他舉止淡然自若，一條條的答前麵記者的問題，態度不冷不熱，雖然不甚溫和，可好在麵容出眾，說話就格外有說服力。
再加上那種不怒自威戰場上曆練而來的氣度，不遠處幾個學生樣的小姑娘踮著腳湊做一團，一邊嬌笑著說著什麽一邊看向上官睿，顯然是愛慕之心已經要跨越人海飛躍過去。
隻可惜世上的事不能交換，不然她倒是寧願把在上官睿身邊這樣的好事跟那幾個小姑娘換了去。
遠遠的地方，上官睿的目光瞥過來。
傅靜之靜立在人群中，有如一支出水芙蓉靜靜綻放，月白色的旗袍將她的身段勾勒的正好……在這萬千人中，他隻一眼就又看到她。
傅靜之看著他，人山人海之中兩個人目光交匯，傅靜之撇開目光，轉頭往車站的通道走去。
這邊答記者問還在繼續，上官睿片刻分神之後又集中回來，聲音裏有千鈞重量：“我們絕不會傭兵自立，這是我父親和我的一致意見，如果有那麽一天，那麽抗擊外敵是我們和總長乃至和全國人民的首要目標，這一點絕不會變。這一次隻是小騷亂，市麵上已經恢複了秩序。”
傅靜之出了車站，上了車，跟送他的那人說：“先去李家。”
送他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侍衛，叫做馮驥，劍眉單眼皮，眼角微向上挑，很是精幹的樣子，此刻抿著本來就單薄的唇，不答“是”還是“不是”。
他是馬副官手下，大概看馬副官的態度也知道傅靜之身份貴胄，可二少說的是要他送人子午路上二少的宅院去。
“我跟上官睿說過的，你要是覺得不妥，就去幫我到李府接韓媽和小丁過來，我現在去子午路上再買個院子，大概500元以內，臨街帶商鋪的，離二少的私宅越近越好。”傅靜之說。
這樣好答許多，馮驥答應下來。
等到傍晚，許多事都妥了，傅靜之要出門，上官睿不在，馮驥不敢同意，傅靜之再三說隻是到剛剛買的這宅院去看看韓媽他們，最後馮驥打的電話給馬副官請示，回來臉色不大好的樣子。
結果卻是馬副官說上官睿這幾日都在軍營裏不回來，讓馮驥跟著傅靜之同去即可。
傅靜之輕鬆許多，馮驥帶著去見了。
院子選的極好，前麵門臉臨街，後院又有小門。
雖然空著，可傅靜之已經打算讓小丁在這裏做些布匹生意，她早前吩咐過小丁那5萬大洋買了紡織廠和麵粉廠，都是這幾年會好做生意的項目，再雇幾個人，讓小丁盯著這裏就好。
他們從小門進去，迎麵撞見小丁，她上下去看了一圈，把這院子怎麽布置怎麽安排前麵的門臉都跟小丁吩咐了一遍，就進門去聽韓媽數落。
韓媽極不願意，生氣的抖落自己的衣服收拾，一邊收一邊怨聲：“一出門就不見人，整個雍城都不見人，我當你是被什麽匪徒給搶走了，都要給夫人寄信了！回來就叫個下人來接我們……”
本來跟著傅靜之寸步不離一起進了房間的馮驥，聽見這一句“下人”，偏偏就是他這個“下人”去接的韓媽和小丁。
這裏是不好待著了，馮驥出去院子裏等傅靜之。
傅靜之不好跟韓媽說太多關於大帥府的事情，隻說自己是忽然有著急事情，這不是十萬火急趕回來了麽，好聲好氣的跟韓媽講。
韓媽最後眼睛通紅，歎一聲：“我可多怕你回不來！這世道，夫人把你交托給我，我這要是沒護住，我是無所謂，夫人該如何……”
傅靜之這也想起來，問：“我二哥傅明之後來可來找過？”
韓媽搖頭：“那兩個兔崽子哪敢來，來我不打斷他們的腿！”
大哥二哥加入青幫的事情，在家族之中都是蒙羞的大事，可以如今的傅靜之的眼光來看，大哥二哥不過是謀個出路。
這亂世裏好的出路太少，差的也由不得你挑挑揀揀。
等到傅靜之哄好了韓媽，又聊了些話，再一出門，看見院子裏，馮驥跟小丁兩個人卻是在一起說話。
小丁好武，在家鄉練了些拳腳，對一般人已經綽綽有餘，可顯然馮驥更高許多。
兩個人在當中比劃招式，小丁一點便宜都占不到。
正是說說笑笑，外麵正門有人敲門。
今天本來就是新搬來填了些物件，進進出出人也雜亂，小丁隻當是送什麽東西過來的人，快步跑著過去開門，門才一開，小丁就又要關門，門卻才外麵被人推開。
小丁惱的就要上前去，外麵的人卻已經穿過前廳進了院子。
傅靜之本來在院子裏看四下的情況，腦子盤算著生意的事情。
她這幾日就算過，等有100萬大洋差不多，她就叫小丁結了生意，跟韓媽一起去江城接母親出來，讓他們先往南洋過去，到檳城等著她匯合，一路再坐船幾日到南洋。
100萬大洋足夠他們在南洋紮根，現在銀行業發達，可以拿著匯票過去南洋的銀行再行兌換。
到了南洋再做些生意，總歸是英吉利的地盤，上官睿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去那裏搶人。
何況一座城百十萬人，上官睿哪裏找得到她。
以現在20萬的底來算，未來布匹麵粉都是好生意，無非也就是幾個月的光景，她就能得償所願。
想帶母親去南洋的這個小願望竟然也都不遠了。
這樣想著，麵上不由的就有些笑意，然而在看向門口闖進來的那人的一瞬，所有笑容都凝固。
闖進來那人是李慕南。
李慕南的麵上都是殷切的神色，看見傅靜之，眼底沉痛，似有許多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