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大嫂葉慧
李慕南不是李齊愷的親生兒子,現在傅孟瑤失勢,怕也不會受待見。
這一世,她竟比上一世還要多些身不由己。
若說是有什麽好事,怕就是她手裏還有二十萬的銀元。
有錢總是踏實一些,比上一世可要好得多了。
……
傅靜之這樣正想著,又聽見人叫她,抬頭看是這裏的潘嬸。
潘嬸手裏端著托盤,托盤裏是一碗新熬好的湯藥,配了幾樣蜜餞。
傅靜之在陌生人麵前反而不好多說什麽,湯藥端上來也就喝了,含著個梅子鎮著口裏的苦,正又要看書,潘嬸卻又拿出樣東西,給她送過來。
傅靜之抬頭,潘嬸滿麵堆笑:“外麵小張剛說的,說是二少叮囑的,要我們廚房送個湯婆子上來,姑娘您拿好。”
湯婆子是黃銅打造的,外麵裹著一層紅色軟緞子,中間夾棉,係帶處是垂著兩個纓絡,大小放在手裏正好。
想來就是他剛剛離開最後說的她手涼的那一句。
潘嬸隻當傅靜之是什麽上官睿的紅粉佳人,格外喜慶應景的又說:“待會兒下午還要有做衣服的劉師傅上門來給您量體,說是要做幾件衣服,都是二少的心意,姑娘好福氣。”
尋常人說漂亮話,是非常合時宜的事情,傅靜之也就隨口應了下。
潘嬸見這姑娘性子淡漠,也就端了托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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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睿這一日時間安排的緊,下午出去見幾個重要人物,除了劉仁之後需要整頓的提防太多,劉仁的親信自然一個都不能留,留著就是後患。
劉仁那一脈本來就反叛了的人自然也是槍決,可這上下人人自危的時候,又要時時拉攏人心,以防再生變數。
這便是打一巴掌還要給個甜棗。
許多人都需要他親自去見去聊,以示寬慰。
送來給他批字的文件他也看了,直接讓馬副官去蓋印回話,又報送到大帥那裏去,足有幾百人,都是要槍決的。
這樣林林總總又有些雜事下來,一下午時間一晃而過,等回到了自己的宅邸,竟然都忘了傅靜之的事情。
車子開到樓前,有守衛過來開車門,他大步下車,這樣一抬頭,看見二樓的窗戶竟然亮著燈,自己還先愣了。
隨即想起,他房間裏那人是傅靜之,那一盞小小的燈火就在眼前不遠的提防,橙黃色的溫暖。
再不是從前他隻能遠遠望著。
這樣的欣喜讓人心裏也生出暖意。
馬副官看上官睿這樣抬頭看這一眼,自然也知道是在想些什麽,可都裝作不知,去吩咐宅子裏的人準備些茶點。
上官睿上樓,木扶手的樓梯盡頭應該是向左才是書房,今日是每個月固定要接個重要電話的日子,他自然是要在書房處理完所有事情才好去自己房間裏見一見傅靜之。
可走到樓梯口,他還是猶豫了一下,轉而向右。
右邊是幾個房間。
他房間的房門沒關,走廊上燈光暗些,有一線燈光從屋子裏照到走廊上。
他這樣過去,在門外值守的小張看見上官睿過來,正立正了要行禮,被他一個手勢製止了。
他踱步過去,從開著的門看向屋裏。
屋裏的傅靜之應該是洗漱過了,換了身寬鬆的淡黃色常服,頭發黑油油的長長披散下來,跟白日裏係著的時候又不一樣。
她縮著腿坐在軟塌上麵,就著燈,認認真真的在看書。
雪白的腳踝和腳都露在外麵,被燈光映的盈白,胳膊撐著頭,頗有些孩子氣。
也不知道看什麽,看的這樣入神。
傅靜之從來都愛讀書,他是知道的。
上官睿還有事情,也就不打擾他,轉身往書房去。
值守的小張也是個十幾歲的兵,頭一次上樓,跟著上官睿身後,想著白日裏發生的事情,絞盡腦汁一樁樁一件件的跟上官睿匯報。
他剛才看上官睿往裏麵看,他也看,可他就看不出有什麽好,也不明白一貫冷漠的上官少怎麽就能這樣嘴角噙著笑。
“下午傅小姐吃了藥,一直在看書,中間做衣服的劉師傅來了說做兩件衣服,潘嬸也來換過一次湯婆子,晚上吃了飯,也喝了藥,藥喝完了。”小張磕磕絆絆的搜刮了一圈,也就隻有這些事,實不知道這些事有什麽好說。
上官睿本來已經是往書房過去,前腳都邁到書房裏,回頭問他一句:“怎麽隻做了三件?”
小張想了想說:“我聽見劉師傅說多做兩件,傅小姐說不用了,不會在這裏久留。”
上官睿臉色略一變,當下沒再多說,讓小張先下去了。
自己去書房坐在碩大的座位裏麵,想些事情。
平日裏馬副官總是會跟著,今日馬副官不方便上來,他一個人在這裏坐著等電話,許多事忽然就又冒上心頭。
有些事情,隻要抓住一個開頭,忽然就好像一連串的全都打通開來。
這樣一靜,一樁樁一件件才更明晰。
比方……
傅靜之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這幾日的傅靜之又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若是說這幾日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讓她覺得有必要演戲,那無非就是其一大帥府那一場試探和其二……李慕南。
因為李慕南,所以她本也就沒打算在宛城太久,她還是要回到雍城去。
可隨即他又否決,他實捉不到一點蛛絲馬跡,唯一就是今日下午,她那微顫的眼神,她似乎是並不願意,她說是因為她怕……因為疼。
若是這都是假……
上官睿心口有些抽疼,他麵色也是難看,強是不去想壓下心頭的情緒,可那情緒哪裏是能壓的下去的。
竟然是酷刑折磨一般。
正這樣糾纏著,電話鈴聲響起來,他等了兩聲接起來電話。
對麵是女子溫婉的聲音:“瑾瑜……”
他字“瑾瑜”,平日很少有人這樣稱呼他,大帥府的人習慣叫他二少,外麵的人叫他上官少,父親叫他睿兒。
隻有一個人,叫他“瑾瑜”。
對麵的女子聲音透過電話線傳過來,有些飄忽似的,緩聲說:“今日見到的那位傅小姐,你真會娶她麽?”
如果是旁人問他,他會一口回絕。
可麵對電話那邊的女人,上官睿停了一下,才說:“這與你無關。”
有些事是私事,他不需要對任何人交代。
他的心中界限從來都分明,不是因為有什麽情份就能跨過界限,隨意的插手他的事情。
尤其是關於傅靜之的。
對麵的女人停了兩秒,聲音裏好像有些笑意似的,可是那笑聲裏卻透著說不出的寒涼:“真的跟我無關麽?瑾瑜,我大概是就快要瘋了,你是真覺得跟我無關麽?”
上官睿卻隻答了一個字,斬釘截鐵,不留給她任何的遐想:“是。”
“我要是不姓葉,是不是有一點可能?”對麵的女人問。
一個姓“葉”的女人,在夜裏給上官睿答來電話。
夜裏的房間極靜,本來這所私宅人也不多,等入了夜二樓更是禁區,沒傭人走動。
這樣的極靜之下,能聽到一點點空氣裏不知道哪裏傳來的微弱電流的聲響,可能是房頂的燈,也可能是電話的聽筒,細細的輕微的這樣響著。
這季節的夜裏還是有些微涼,上官睿坐在書桌的椅子裏,他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按著電話話筒纏繞的線路,終於是說:“從來都沒有可能,大嫂。”
最後這兩個字的稱謂簡直像是重重的的大錘砸在電話線對麵的葉慧的心頭。
這兩個字,無異於天地之別。
無異於劃下了天塹。
讓葉慧所有的付出全都成了最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