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並不情願?
所以這條人命全是因為她的抉擇。
看她不語,鄭振鐸又說:“上官做事的風格是狠戾,可他做的事情都是對的,如果像我們尋常人這樣優柔寡斷,他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他一旦做了決定就會一直做到底,可能是會沒注意到你是女孩子,再怎麽樣也會膽小一點,可相對的……”
傅靜之看鄭振鐸。
鄭振鐸眼底深的如同千尺水潭一般,說:“他認定了你是他的一部分,隻要你不背叛他,他一定不會辜負你。”
不背叛他……
傅靜之揣摩“背叛”這兩個字,心裏卻是不認同。
如果一個人視生命如草芥,可以將人命隨意的踐踏,用暴力鞏固權威。
那他所定義的背叛又是在什麽尺度之上?
可能是一個眼神,更可能是一個回答,還可能是因為一場交易之中她喪失了利用價值,或者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起了殺機。
她重生一世最想要的是安穩,可卻卷入了最不安穩的局勢之中。
那是關於上官睿的局勢,有天下最頂尖的聰明人,也有天下最頂尖的權勢金錢,利益之下所有人都會露出最本真的麵目,也會演出最虛偽的戲碼,每個人都可能麵上和善,手裏持著刀劍毒藥,等著隨時一擊,去登上最後勝利者的寶座。
這樣的一切對她來說太不可控。
更可怕的是連帶著傅家也被她卷進來。
傅靜之這樣靜靜想了兩秒,輕聲說:“我知道了。”
算得上是輕描淡寫,既沒有熱忱也沒有激動,關於上官睿的真心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她要的是讓上官睿留著她讓她活著。
她需要有足夠的用處,不然就算她占了他整顆心髒,他一樣還是會毫不猶豫的丟棄她,像劉宛蓉這樣,死的時候還抱著虛假的愛戀。
鄭振鐸看她這樣,心裏極不好受,隻當傅靜之被脅迫親手殺人嚇壞了,又說:“我也不是故意要瞞你,其實娶劉宛珍真的是最好的方案,劉家的勢力還能為我們所用,等劉仁有所動作再下手更好,我們這麽貿然動手擔了不少風險,劉宛珍如果真的放了,一定不會像她說的那樣回家好好的生活。”
傅靜之點點頭:“我是真的知道,不是隨口說的,我也是真沒事,隻是要想一想。”
算是接受了鄭振鐸的安慰。
隻是那個時候,劉宛蓉說想要回家,想回家見媽媽……一下子觸動了她,讓她心裏有些難受,就好像死在這裏的是她一樣。
生命逝去的那樣快速。
上官睿逼她親自開槍,無非就是要她見識他的世界理應是什麽樣子。
鄭振鐸看她這個樣子,終於是又開口,看著傅靜之緩緩一句:“靜之,你是不是並不情願?”
傅靜之抬頭看向鄭振鐸。
鄭振鐸看著傅靜之:“我們本來隻是誌同道合的同學,這一次我家裏出事,雖然上官睿也一樣會來救我,可你竟然千裏迢迢去找上官,等回來你就跟上官在一起,要是你不是自願的,你說出來我去跟上官說,上官不會不給我這個麵子。”
傅靜之看著鄭振鐸,鄭振鐸能問出這樣的話,就已經全心全意是在為她。
可一切並不是那樣。
她在那天的深夜裏親眼看見鄭家被人圍了,意識到形勢不好,她當然是關心鄭振鐸,鄭振鐸日後為國為民,是國士無雙的人物,她自然是希望鄭振鐸得以保全,日後鄭振鐸將是這亂世裏苦困流民的信仰。
日後應有人肩負起這樣的職責,給人一個選擇,一方安樂。
可那日她帶著小丁拎著個小箱子去往宛城的路上,她坐在車廂裏,月光傾灑在她的身上,她想了許多,想她到底是為了什麽。
千算萬算得出的結論卻是為了自己。
哪怕是為了鄭振鐸,也是為了日後的自己。
她要去南洋,總要有一段不太平的路,鄭振鐸日後維係一方安慰,她才有機會去帶著母親家族南遷。
她想她有什麽機會能全身而退?她現在卷進了這樣的時局,劉宛珍一句話她就能死無葬身之地。
她去見上官睿如果是求上官睿救鄭振鐸,上官睿未必會拒絕,甚至可能沒這樣麻煩,可她要平穩,她就要拔除掉劉宛珍,要拔除劉宛珍,就要除掉劉宛珍背後的劉仁。
上官睿可以等,漫長的日子裏他可以慢慢等著他的那位好嶽父一點點露出本性,鄭振鐸也可以等,上官睿說一句保他的話就是了。
可以三年,可以五年。
可唯一不能等的人就是她傅靜之,她時刻被劉宛珍當作眼中釘肉中刺,這個口口聲聲說隻願意回家陪母親的劉宛珍,在大權在握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劉宛珍是要除了她而後快的。
到時候她要如何?
她選擇的餘地很小,可是最好的選擇一定是去搏一搏,搏上官睿心有不滿,肯真的跟劉家決裂。
鄭振鐸說:“你可以跟我說實話,我一定全力幫你,上官他就算再如何,可絕不會真的為難一個女人。”
傅靜之看向鄭振鐸,如果鄭振鐸一力保她,她能現在離開回家去,就是最好的事情。
傅靜之心裏有些鬆動,要是這一刻能……
隻要她開口,她相信鄭振鐸的人品一定是真會幫她,鄭振鐸跟上官睿多年相交,上官睿不一定會不聽。
不如讓鄭振鐸問問上官睿的意思也好。
傅靜之正要開口,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不遠處樓梯拐角竟然拉出一個人的影子。
那是一道從樓上台階拉下的人影,說明有人站在那裏。
有人在聽著。
傅靜之看過去,鄭振鐸也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都看到那個人影,互相再看一眼,彼此都明白那裏的人一定是上官睿。
這個家裏可以這樣安靜站在一處偷聽的人,除了上官睿再沒有別人。
鄭振鐸正要說話,傅靜之搶著先開口,笑語盈盈:“沒有,我隻是嚇到了,畢竟是那麽多血,我跟上官是我自願的。”
鄭振鐸眉心微皺,此刻誰都能聽得出傅靜之說的是謊話,他想解釋上官睿在那裏的事情他並不知情,可開口還沒來得及再說,傅靜之已經打斷了他。
“上官少人中龍鳳,我早前總覺得懼怕,他對我示好我也礙於身份不敢,這次倒是個契機,我唯一憂慮就是他的心思,你知道他總是在人群之中,那麽多女孩子圍著盯著,那些女孩子比我優秀的大把大把,我們女孩子心思其實是自卑,心裏難受。”傅靜之一手按下鄭振鐸的胳膊,飛快的說。
鄭振鐸看著那個人影:“你不用……”
傅靜之看著鄭振鐸搖了搖頭,微笑:“上官少對我是真的很好,那天騎自行車你也看到了,這世上能讓上官少扶著車身的人能有幾個?我這次去找他,怎麽都見不到他人,心裏覺得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心裏才是七上八下,難受極了。”
鄭振鐸深深看著她,末了說一句:“你今日因為我被牽扯進來的情誼我都記得,靜之,等日後有一天我一定還你這份人情。”
傅靜之看著鄭振鐸,笑說:“那好啊,你別忘了這回事。”
鄭振鐸認認真真:“我絕不敢忘。”
這一日的下午,上官睿站在樓梯拐角的地方,靜靜立著,聽底下客廳裏的鄭振鐸跟傅靜之說話,聽傅靜之說那些百轉千回的小心思。
他本來是要下樓過來去看看傅靜之到底是如何了,還沒下樓就聽見這樣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