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學會了嗎
傅靜之不想過去,她心裏有一個最壞的想法,因為對上官睿了解,她才會在心裏生出這種想法。
她不敢想上官睿是不是要這樣做。
可上官睿一把拉過她,他甚至沒有看她,他的眼底是說不出的陰森可怖的光亮。
傅靜之被拽過去,看著上官睿,又看一眼在她對麵站著滿臉茫然的劉宛珍。
她的手有些木然,步子都踉蹌。
上官睿唇角微勾,低頭看傅靜之一眼,漂亮的鳳眼裏仿佛含著無限的柔情,卻是把槍塞在傅靜之的手心裏,低聲對她溫柔繾綣,好像哄著她什麽情話似的。
他徐徐說,每個字都那樣清楚。
不光是傅靜之能聽到,對麵的劉宛珍也能聽到。
在這屋子裏的每個人都能聽到。
他說:“來,傅靜之你來試一下,我以前教你的那些,你總說你懂了,現在你來讓我看看你學了多少,什麽叫做藏拙,什麽叫真正的一擊即中。”
上官睿的左手握住傅靜之的手,拉著她的胳膊一寸寸的上抬,直到跟他舉著槍的右手平齊。
他把右手的手槍塞在了傅靜之的手裏。
那槍上有溫度,是他手心的溫度。
那槍極沉,也大許多,跟他送給她的那一把全不一樣。
上官睿沒有鬆開手,卻是仔仔細細的控著傅靜之的手握住那槍,又將她的手包裹在他的手心裏,他修長的手指控著傅靜之的食指,扣在槍的板機上麵。
上官睿的手控著她的手又一次高高舉起,直抵上劉宛珍的臉。
劉宛珍完全的呆了,一雙眼裏寫滿了驚恐,一動不動。
上官睿控著傅靜之的手,甚至是把槍口抵在劉宛珍的麵頰上麵,劉宛珍甚至被戳的身子一晃,腳步向後踉蹌的半步。
傅靜之看著麵前的劉宛珍,劉宛珍倉皇的眼睛好像一頭小鹿,手不住的微微顫抖。
上官睿絲毫不以為意,好像麵前隻是他打獵的獵物之一,這個獵物要怎麽掙紮要怎麽倉皇都跟他毫無關係,他這樣看著獵物,還能在這裏慢條斯理,無非隻是因為他還要教他的小獸如何去捕獵,如何去親自撕碎獵物的喉嚨。
“等到那個機會,我會毫不留情一擊得手,不再給他們機會……”
“你學了個七成,姑母當初也以為你傻乎乎的好掌控,最後卻栽在你手裏。”
“我能教你的還有很多……”
……
上官睿曾經的話仿佛一聲一聲的都回響在傅靜之的耳邊。
傅靜之眼看著劉宛珍滿臉驚愕,呆呆的看她,那樣美麗的眼睛裏都是茫然,似乎怎麽都不會料到竟然會是這樣。
明明剛剛還趾高氣昂,以為自己能得到了上官睿,以為傅靜之已經出局。
而現在這一刻,一切忽然轟然倒塌。
“怎麽是不記得了麽?我說過的,如果有人欺負你,你要怎麽做?”上官睿的聲音在她的耳邊,仿佛是從地獄而來。
所以他從前說她隻學會了七成,她以為是在誇她,卻原來是在說她斬草不除根,竟然還留了她姑母一條命讓她姑母有可能翻身。
原來他說的再不會給機會,就是這樣的機會。
麵對死亡,死人才會再沒有機會。
這才是一擊得手,這才是再不給對方機會。
他原來隻是都在怪她過分仁慈。
“上官……”劉宛珍終於是開了口,聲音裏滿是不可置信,水晶般透明的眼淚從她的臉上落下。
那樣好看的眼睛蓄滿了淚,那樣盈盈的望著上官睿。
她曾經那樣的傾慕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也曾經在所有人之中獨獨選中了她,那一天她是那樣的開心,盛大的舞會,他邀她跳舞,他跟她求婚,拿出鑽石戒指的時候她心頭也曾想過也許自己就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
他曾經看著她,也款款深情,也露出過那樣讓人心動的笑容。
“放過我……”劉宛珍眼裏的淚光掉落:“我可以回家去,我跟我媽媽回家去,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會亂說的,求求你放過我,我隻是很愛你,我是真的愛你。”
劉宛珍真的很愛上官睿,所有關於傅靜之的嫉妒,所有的找茬,不過都是因為對上官睿的貪婪,她想要他屬於自己一個人。
上官睿恍若未聞,似乎這些事情跟他根本半點關係也沒有,他開口,聲音低沉,卻是還在跟傅靜之說話,那樣仔細認真:“有人欺負你,一定要親手還回去,如果不是自己動手,那之前的一切都沒了意義,你得明白這個道理。”
他的聲音徐徐就在她的耳畔。
傅靜之明白,可是明白跟真的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上官睿的手緊緊的扣住她的,十指交纏,就好像是最深的羈絆。
劉宛珍目光終於是看向傅靜之,那樣美麗的人,花一樣的年紀,眼睛裏都是淚,一點剛才張揚跋扈的深情都沒了,整個人幾乎是崩潰的歇斯底裏:“我隻想回家去,我不跟你爭了,靜之,我想回家,我媽媽還等我回去,我好想回家……”
傅靜之的手輕輕的顫抖。
如果說劉宛珍的其他話她都還可以淡然處之,可是這一刻,她聽見劉宛珍說話,她的心都跟著顫了。
劉宛珍並不是必須要死,這亂世裏,她沒了父親劉仁,淪落出去可能也並不會有什麽好的下場,可是再不濟的下場也不是死。
天下人都知道,劉仁懼內,對妻子格外妥帖,劉宛珍是劉仁的掌上明珠,不然也不會劉宛珍這邊被拒婚那邊劉仁立刻就過來跟上官睿商量事情。
傅靜之才要開口,上官睿已經扣著她的手指,她輕輕鬆手看著上官睿。
上官睿眼底似有些無奈的喟歎,因為她的心生憐憫。
四目交匯,她心頭微動。
上官睿全然知道她的意思,兩個人似乎都不用再多說任何一句。
她以為上官睿終於要放過劉宛珍了,下一秒,上官睿卻忽然扣著她的手指扣下了板機。
槍聲“砰”的響起。
時間仿佛靜止了。
傅靜之一瞬間以為自己會尖叫,可她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甚至像是心髒冰冷而無波。
所有聲音都卡在喉嚨裏,根本一點都發不出聲音,連一點情緒都沒有。
傅靜之一下子想到了那一天在火車上第一次見到上官睿的時候,那一天燈光昏暗,也是這樣,本來是她抵著上官睿的胸膛,上官睿卻是毫不在意的開槍,一個如花一樣的女孩子在她麵前倒下。
當時的她嚇的木然。
時光交錯,上官睿還是那個上官睿,懂得人心,知道要做什麽,除惡務盡,一點機會都不會留給敵人的那個上官睿。
沒人能說他做的錯,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到他的確是狠。
而現在她麵對的是劉宛珍,一個活生生的跟她說過話,打過交道,甚至在她麵前耀武揚威過的人。
劉宛珍頭上一個血點,眼睛木然的如同死魚,倒在血泊裏。
“你要心慈當然是好,可你也說過,你在這亂世裏,男盜女娼都是尋常,為了活命什麽都做得出,你既是要在這亂世裏爭得一席之地,就要遵守這裏的規矩,這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上官睿鬆開她的手,聲音平定,好像傅靜之在學校的老師丹尼爾在講課那樣。
不同的是丹尼爾老師講的是神界,而上官睿講的是人間。
人間是劫,以及神的慈愛永遠不會理解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她的胳膊還舉在半空,上官睿伸手攬著了她,一字字問她,眸子裏晦澀:“你學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