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定國寺
林言歡點點頭，沉吟了一會兒，開口道：“茵茵，你說的這種陽奉陰違、或者對你一個‘外來者’不懼怕，是這裏的常態……這裏很多人就是這樣的，他們天子腳下呆習慣了，覺得沒什麽波瀾能影響得到這片地界。”
“至於姑姑的那個物業……我倒是略有了解，你想聽嗎？”
我趕緊點頭，當然想聽。
他笑了笑，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一起吃個簡餐吧，我慢慢跟你說。”
我覺得與他坐在一起吃飯不太合適，可卻是快到中午飯點了，他也得正常吃飯啊。
於是猶豫著點點頭，被他帶到了一處很低調卻非常高檔次的中餐館。
帝都好多這樣的地方，外表不起眼，裏麵卻別有洞天，而且老板的背景和人脈都挺複雜。
全程我隻看到一位穿旗袍的服務員，沒有任何閑雜人等，我們用餐的地方在一處小閣樓上，下麵有個人工造景的假山池塘。
“……這樣的地方，還叫吃個簡餐啊？”我小小的吐槽了一句。
林言歡低聲點菜，那位服務員態度非常柔和的小聲應承，用點菜器逐一錄入。
最後她衝林言歡一笑：“貴客，我就站在走廊口，有任何需要請按鈴。”
說罷恭敬的退了出去。
林言歡對我勾了勾唇：“你看，你們南方女子，就這麽軟糯。”
我對這個說法有點不滿，反駁道：“以你的身份地位，全世界女人對著你都軟糯，跟地域風俗無關。”
他輕笑了兩聲：“有點道理，但為何你對我就不軟糯？請你吃飯也不容易，比請那些行業大佬還難。”
“我……”
他擺擺手，示意我不必“狡辯”。
“你是個異樣的女子，不能以常理度之……我明白的。”他笑了笑：“關於姑姑的事，你想知道些什麽？”
“我能知道些什麽？主要是她的性格、處事作風、還有就是關於那商業中心的事。”
林言歡點了點頭，一邊回想一邊跟我聊了起來。
窗戶是關閉的，我們能看到庭院的景色，外麵卻看不到我們，而且林言歡和我坐的地方，有一個巧妙的角度——能避過從窗外射來的子彈。
這樣的地方……到底是為什麽人提供的啊……來帝都接觸這裏的風土人情沒多久，卻學到了不少東西。
自己真是個土包子、不知天高地厚。
林姑姑今年奔四，個人身份是一間地產公司的董事長，此外還有行業協會副會長、某慈善基金會會長等，她的丈夫也差不多，不過他丈夫的家族致力於海外高端地產的開發，因此夫妻倆自己忙自己的。
從去年開始，因為林言歡父親的身份凸顯，全世界都在關注這個未來的國家首腦，所以林家所有在商界、金融界的人立刻轉入幕後。
他們是實際掌權者，但表麵上卻查不到他們的名字和擔任的職務。
“這間商業中心十年了，你知道別名叫什麽嗎？”林言歡笑道：“叫某某屍場。”
“對對！我昨天就發現了，那個潦草的廣場的廣字，看起來好像屍體的屍！”
他笑了笑道：“言沁說，你強調過言語有靈，你覺得這個稱謂在普羅大眾中傳播，算不算一種咒語？不少想要自殺的人還特意跑來這裏。”
“為什麽不把那個字換掉？”我皺眉問道。
他搖頭道：“當年題字的人是某個官員，現在是某部部長，換掉？會讓人以為他要落馬了，對他仕途有影響。”
我……我隻能無語歎息，好複雜。
“據我所知，那塊地曾經是一個香港的開發商來做，香港人很講究風水，當時請了一位大師來看，說是要將北麵一個小山包推平鏟除，建一尊騰龍的雕塑……”
他輕笑了一聲：“這怎麽可能？在這帝都，想要建騰龍雕像？好好看看這偌大的城池，幾個人敢？都隻敢建幾條泥鰍一樣的抽象雕塑。”
“這個想法被否決，之後工程就遇到了困難，那個香港人家裏連接出人命，他很迷信，堅決不再做這個項目，姑姑就是這時候接手的……”
“她接手後，也請過人來看，據說還是一個台、灣的大師？我覺得這些人都不靠譜，這個大師就說建一個吉祥的鳳凰圖像作為標誌，這倒是沒什麽政*治問題，你看到那個鳳凰的雕塑了嗎？”他問我。
我點點頭：“沒有仔細看，不過確實有個類似的雕塑！鳳凰也不能亂用啊！佛家有圓寂和涅盤的寓意啊，如果是不好的東西在下麵——
林言歡搖了搖頭，提醒我道：“茵茵，我已經教過你了——說話要注意，尤其是對著某些高層人物。”
“我……我應該注意什麽？”我有些無奈的看向他。
該怎麽注意啊？我隻知道要盡自己所能、真誠的向對方傳達一些不好的事，讓對方知道問題所在、盡量補救。
我是一片好心，但是林言歡一直不喜歡我這樣“好心”。
“我告訴過你了，很多人相信這些風水玄學、以及鬼神之說，但是他不能說自己相信、也不能表現出自己相信！”
他歎口氣：“你出發點是一片好心和善意，當你不能直白的說出來，必須要學會委婉的傳達，有些人很聰明，你隻需要說一個開頭，他就能猜到結尾。”
“好吧……我以後說話注意。”
“嗯，多磨練一下，不是有句話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嗎？”林言歡笑道：“你應該向你李剛學習。”
我點點頭，林言歡繼續說道：“在這個商業中心建成後，這十年來陸續出事，每年都有小波瀾，因此也被人戲稱為屍場，可這裏不溫不火，依然能勉強經營，尤其是租金比周邊便宜了很多，所以不少商家在這裏開點，人氣也過得去。”
“我家目前要盡快肅清政*治隱患，我姑姑怕被有心人利用這些陳年舊事做文章，但她不敢找本地的法師、怕泄露消息後患無窮，正好你們就成了人選……無論成敗，對她都不會有太大影響，頂多是廉價轉手。”
我歎口氣，苦笑道：“你家人真精明……連林言沁都被你姑姑哄得團團轉，還以為能得到姑姑的支持呢……”
林言歡笑了笑：“很正常，她這種程度的算計沒有惡意，我也懶得去批評她……我覺得，這對你來說也是一個契機。”
我點點頭：“嗯，沒這件事，我還不知道這裏的冥部神隻這麽牛氣衝天呢，那位城隍爺、福靈明王，我抽空去他的地盤拜拜山門，看他到底什麽態度。”
“這些事情我就幫不上你了……但你若是要查探這個商業中心，我可以給你提供便利。”林言歡笑了笑。
“什麽便利？”
“我可以讓這個商業中心無限期停業。”他笑得雲淡風輕。
“你……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這不難，下一個消防審核不過關、勒令整頓就行了……”他的眼神帶著一絲輕嘲。
我卻感覺到他隱藏得頗深的腹黑：“……套路這麽熟？你是不是這麽幹過好幾次？”
廚師推來了菜品，他止住了話頭，不回答我這個問題，笑道：“吃飯……點了些特色菜，你嚐嚐看。”
這裏的菜很好吃，能讓林言歡覺得不錯，肯定是輕易嚐不到的美味。
可我心裏裝的事情太多，沒有心思大快朵頤。
他也看出來了，問道：“是不是家裏有事？”
“沒有，還好吧，明天我家裏人也要過來……我有點離不開孩子，幾天沒見都覺得牽腸掛肚的。”
“……你這樣的年紀，承擔了太多不該自己承擔的東西，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直接來找我。”他淡淡的說道。
“我……我每次來找你，都覺得很難堪。”我忍不住放下筷子。
他玩味的看著我，反問道：“難堪？”
“我總覺得……總覺得不應該獲得你的幫助，因為我沒法回應你的、你的……”好感兩個字我有點說不出口。
說不定他對其他人也有好感，我這麽直白的我說出來，好像在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不想虧欠他人情，我想盡量為他提供自己力所能及的幫助來還人情，可是我每次都要來求他——人世間的事情，我有時真的很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