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尊卑
三水轉身,目光在我肚子上瞟了一眼。
她走到我麵前道:“主母大人,青蕊怠慢了,您可以先去見見我家老太太,然後好好養胎,別連這唯一的事情都辦不好,還讓帝君大人操心。”
“他操心是應該的,畢竟是親爹,怎麽可能不操心?倒是你,他吩咐沈家去查孔明鎖的事情,你卻還在這裏主持信眾的齋菜宴席……怎麽?你現在的職責就是在重要日子招呼信眾吃飯?”我不客氣的回道。
我很少會與別人針鋒相對的說話,大部分時候都沒什麽脾氣。
但是三水當時違抗周海的命令、將我強行帶到陣眼,讓我受了一場苦,還因此搞丟了周海給我的名章。
這件事我有點記恨她,並非因為身體有多痛,而是因為她的嫉妒和報複讓我弄丟了重要的東西,到現在還沒找回來。
氣焰這種東西就是此消彼長,我強硬些,她就隻能克製些。
蠢材都明白周海現在對我的態度,除非她想再次被關禁閉。
我看她眼中露出憤懣的神色,壓住火氣回答道:“……那件事沈家一直在追查,主持重要日子的齋筵是沈家繼承人的主要工作,我自然要出席。”
“這樣啊……那你好好工作吧,別失禮了客人。”我瞥了她身後的兩個小道姑一眼。
兩個小道姑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我,她們或許是第一次見我,覺得我這樣對三水說話,三水應該會發火。
可她隻是胸口起伏了兩下,硬生生的壓住她的火氣,點頭道:“不需要主母操心,我會做好。”
李剛拉著我,施施然的離開。
他低聲對我說道:“說真的,茵茵,周海那麽多年,也就點化一個蓮蕊為侍女來衝虛調和,經曆過的女人還沒我多,如果不是看他對你那麽上心、那麽需索,我可能會懷疑他性冷淡。”
我翻了個白眼:“你好意思說自己女人多?”
“切,我已經算得上潔身自好了!我又沒亂來,都是一段時間固定一個,而且還恨不得穿兩件‘雨衣’!”
呃……雨衣?
“為啥啊?”我不解的問。
“怕意外啊,每次用小雨衣的時候都擔心會不會有漏網的小蝌蚪……我可不想喜當爹。”
他頓了頓,補充道:“其實我覺得像周海那樣的男人,除非是真的愛上一個人,才會讓她生下自己的孩子吧,畢竟尊神的血脈很尊貴。”
其實很多真正的天潢貴胄,並不濫情,因為他們骨子裏的尊貴傲氣不會允許他們放縱,真要放縱的人,估計都被嚴苛的家族驅逐出權力範圍了。
林言歡也是個極端自製男人,林小姐也是乖乖的過著籠中鳥一樣的生活,不敢放縱、不敢逾矩。
所以林小姐看到李剛才會向往,活得這麽瀟灑又痞裏痞氣的男子確實挺吸引人,而且李剛真要散發荷·爾蒙時,就是一行走的春*藥,把人家都震得流鼻血了。
“所以啊,這個三水還沒想明白~~”李剛懶懶的伸個懶腰。
我覺得三水不是沒想明白,而是不甘心。
她很清楚自己被點化為人形隻是為了偶爾侍奉周海,周海也不會過多的關注她。
而她覺得自己與周海的關係不一般,而且還是他信任的人,於是托生在沈家時,就已經自帶了優越感。
加上沈家這樣坤道當家的氛圍,圈子裏也對沈家敬畏有加,讓她的性格越來越高傲,並且身為人、人的七情六欲她天生就具備了。
她或許覺得自己完成任務、百年歸老後魂歸冥府,還能繼續伺候周海吧?
可惜我冒了出來,原本的“祭品”、“工具”,現在變成了主母,還與周海在冥府禮成,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再無法更改。
她想要再回到過去那樣成為座下侍女已經不可能。
——我脾氣再好也不可能放一個情敵在丈夫身邊啊。
所以她對我的不甘心,表現的非常明顯。
然而再不甘心也沒用,現在她還想用道法欺負我嗎?指不定誰欺負誰呢。
“慕當家的,慕小姐,這邊請。”一個挽著雙髻的小道童出來接我們。
我記得他,是沈家驗看圓光術的時候那個小道童。
“你長大了呀。”我笑著對他說。
“咦?慕小姐記得我嗎?”他有些驚喜。
我點點頭,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李剛吐槽道:“你真是要生孩子了,母愛泛濫啊,別人家的小孩你也要揉一揉?”
我笑著推了李剛一把,晃眼間看到沈老太太站在正廳大門口等我們。
我倆對視一眼,這次的待遇怎麽這麽高?
“你們兩個現在名聲不小啊,我聽說連湘西那一脈的人都請你們去施法驅邪?”沈老太太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鏡。
以前沒見她戴眼鏡啊,我忍不住問道:“姨婆,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年紀大了,頭暈眼花也正常。”她看了我一眼:“多謝你掛心。”
“姨婆,我們肚子餓了,能先吃飯嗎?茵茵現在可不能餓著。”李剛不耐煩與她坐著清談,打算邊吃邊說。
“今天隻有齋。”她抬手示意弟子去準備膳食。
“齋就齋吧,在你這裏哪天不是吃齋?”李剛打個嗬欠道:“剛才看到三水趾高氣揚的走過去,哼,去主持個齋筵也這麽得意?沈家除了她就沒人了是嗎?”
沈老太太微微皺眉,有些無奈的說道:“說不聽,讓她低調些,可惜性子已經被慣壞了……唉,因為從小就知道她是帝君大人派來托生的,所以家族裏沒人敢違逆她。”
“哼,不懂尊卑,她遲早吃虧。”李剛冷哼一聲。
沈老太太看向我:“她又冒犯你了?”
“談不上冒犯,不過是嫉妒之心不死,她還想不明白——既然生而為人,那過去種種已經是前塵舊事,該忘不忘,隻會拖累自己和沈家,周海為此已經盡可能少的踏足沈家了,您作為家主也不提醒一下她?”
我這話是把沈老太太也埋怨進去了,李剛偷偷對我比了一個大拇指。
沈老太太臉色不大好看,她對我的態度很糾結,一方麵我是她的晚輩、我媽媽還從沈家離家出走。
一方麵我又是沈家供奉的尊神的妻子,在周海的庇護下,沈家獲得無數的便利,在圈內享有特殊的地位。
齋菜送上來,李剛邊吃邊問:“沈老太太,通玄會的事情你知道嗎?最近好像突然冒出來。”
“我們也在查,通玄會以前是一個低調的組織,沒有係統的活動,但是最近一年來突飛猛進,吸收了很多僧道俗的閑散法師,他們以衛道士自居,處置幽魂冤鬼、妖魔精怪都可以領到賞金……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他們身後有大金主操縱唄!”李剛沒好聲氣的回答了一句。
我默默聽著他倆的交談。
沈老太太說通玄會現在有三個主事人輪流主事,在各地有分會堂口,初步估計入會的僧道俗法師有上千人,當然也有一些法師隻是入會、並沒有多麽活躍。
但也有十分活躍的份子,為名利所驅使、覺得降妖伏魔也是法師分內事,這樣的人不在少數。
這三位主事人是僧道俗德高望重的大宗師,因此通玄會的正道氛圍很濃。
“通玄會是個交錯的法師組織,各門各派都有,平時與我們也沒什麽交集,沈家接下的活兒一般不會有人搶……但別人就容易與他們發生衝突。”沈老太太皺眉搖了搖頭。
“怎麽?還搶活兒幹?”李剛笑道。
“有這種情況,因為通玄會是依靠超度、捉妖這些來往上爬的,會員的等級越高,賞金越高,很多法師本來生活很清貧,沒有那麽多資源和人脈,尤其是年輕的法師,因此加入通玄會是個磨練自己、又能獲得報酬的好選擇。”沈老太說道。
“那這些報酬是誰來給?有些孤魂野鬼根本沒有苦主啊?”我奇怪的問道。
李剛戳了我腦門一下:“茵茵你傻啊,這擺明了是有大金主撐腰啊,這位大金主明顯是要籠絡圈內的閑散人員,組成一個強大的組織,這些賞金肯定是大金主提供啊。”
原來是這樣……那這個大金主還真是舍得,養了這麽多閑散的法師,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沈老太太說道:“道這一派的負責人,就是青玉道觀的淩虛子師父,佛那一派,是圓慧大師——就是晦清小和尚的師父,俗這一派……好像是北方的一個老太太,交往不深,我不太清楚情況。”
呃,這個陣容,是要搞事情啊?
“總的來說,通玄會在圈子裏開辟了一種新的模式,這個組織不以門派、世家來劃分,所有人都可以加入,想要賞金就降妖伏魔、驅鬼僻邪,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在行善。”沈老太太肯定這一點。
我搖了搖頭:“凡事都有兩麵,有些妖魔鬼怪留在世間也是為了因果報應,強行掐斷因果循環,人間的業障豈不是更多?”
沈老太太眼神複雜的看著我,歎氣道:“有些悟性真的是天生的,很多人想不通、參不透,有些人卻不用點化就能明白其中道理,茵茵,慕雲凡,你們兩人,倒是繼承了父母的優點。”
李剛笑了一聲道:“我們也是這一年半年才開始悟的,有些事情要經曆過,心態才會改變。”
我也笑了,沈老太太口中,我父母居然有“優點”?
吃完飯,喝著茶,沈老太太的談話重點轉到了青成醫院上。
“這裏肯定要拔掉,不能容忍一個巨大煉魂場所存在於世上,這對於陰陽兩界來說都是個毒瘤,那個引路人畢竟有人身,在多方麵的追查下,我們找到了他的活動範圍,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就是煉屍人村寨的師祖。”沈老太太端著茶盞輕輕的吹著,目光看向我。
“茵茵,你要小心些,煉屍人村寨被毀,他已經準備孤注一擲了。”
我默然,這些潛在的危險,我希望能在孩子出生前解決,不然之後更加提心吊膽。
“帝君大人也是這個意思,他不希望讓這些繼續威脅你,青成醫院的事情就在這幾天會有大動作,你們慕家的人也要做好準備,最好能提前通知到,就算不參與,也不要添亂。”沈老太太語氣很嚴峻。
“老太太,我的名章被通玄會的人截走了,我應該去哪裏找負責人要回來?這些人的門派顯然管不了他們,通玄會有沒有主事的人?”我問道。
沈老太太點點頭道:“有,淩虛子道長和圓慧大師我倒是認識,但他倆每人主事三個月,現在輪到俗這一派的老太太,這個人太神秘,我們沒有接觸過,北方來的,據說是個很厲害的巫婆子。”
我們從沈家出來,按照沈老太太給的聯絡方式,打了無數個電話後,終於找到了這位巫婆子的一位徒弟,姓趙,聽聲音是個中年婦女。
她回答我:“你有事找我師父,請明天趕早來吧,地址我發給你們了,我師父年紀大了,天剛黑就安寢了。”
李剛撇撇嘴道:“茵茵,我覺得名章要不回來的,也不知道那些得到名章的人,是否藏在了另一個孔明鎖裏麵,隔絕了鬼氣,讓周海都感應不到。”
夜晚,我們坐在一起開了個小會,說到那位來自北方的巫婆子時,汙老太太皺眉道:“難道是馬老太太?”
“馬老太太?很厲害嗎?”李剛對北方的情況不了解。
汙老太點頭道:“她好像已經過百歲了……在這個圈子裏,能活過百歲、還能出山的人,你們說厲害與否?明天去找她時要多留幾個心眼。”
“……茵茵,你過來。”周海扣著我的手腕,將我拉上樓。
“怎麽了?”我疑惑的看著他,他將我拉到飄窗那裏坐著,他從後麵圈著我,這是要幹嘛?
“多教你掐幾個訣,免得你手忙腳亂……還有下次學會控製心緒和力道,別再弄出那麽大一隻神虎。”他冰涼的手指拂過我一根根手指。
我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氣息在耳畔輕輕撩.撥著我的心弦。
絲絲縷縷,心癢難耐。
“周海,我生孩子的時候,你會在吧?”我有些不安的問。
“……嗯,我在。”他埋在我的頸側低聲喟歎:“真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