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盒子
手機鬧鍾響的時候天還沒亮,周海反手就掐斷,看都不看一眼。
我在心裏默默感歎一句這家夥太專製了,就轉過身來抱著他的腰蹭了蹭。
“那是鬧鍾……”我嘟囔了一句。
“上這麽早的鬧鍾做什麽?”他皺眉撈起我的手機瞄了一眼,確實是鬧鍾。
我心說想看你一眼真不容易,經常醒過來就看不到人影了。
“……沒什麽,就是想早睡早起。”我很認真的說了一句。
周海睨了我一眼,眼神中的輕嘲十分明顯——一個孕婦說早睡早起?誰信?
我之前還說過反酸嗜睡是正常反應呢!簡啪打自己臉。
他撐著頭側臥在床上,任我姿勢笨拙的抱著他的腰、腦袋在他胸口磨蹭。
一分鍾、五分鍾、十五分鍾……
他沒有動,也沒有叫我鬆手。
我有些疑惑,往常他要離開時,話語的尾音還在,人就消失了。
今天怎麽這麽有耐性?
我偷偷抬眼看向他,他居然一直在垂眸盯著我。
眼神凜冽,眸中帶著清冷和沉寂,就這麽定定的看著我,讓我摸不著頭腦。
是不是我耽誤時間了?冥王天子殿上很多陰吏鬼差在等著他吧?
“你要走了吧?”我悄悄鬆開手,裝作沒那麽戀戀不舍。
“……又不是不來了,你這樣讓我怎麽走?”他輕笑著搖搖頭,披衣起身。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
有一個人占據了我的黑夜,身體、心靈、神思、乃至每一點念想,都被他侵占。
我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夢境。
觸手可及是他微涼的身體,發絲間縈繞著他身上的冷香,肌膚相貼的觸感絲絲縷縷浸入骨髓。
心心念念,再不能忘。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茵茵,我真想把你揉碎了吃下去。”他俯身在我耳畔,輕聲說著狠話。
“那你告訴我,昨晚的後半句話是什麽?”我撐坐起來看著他,我很想聽他認真的說一次情話呀。
周海的眸光微微一黯,唇角的笑意勾得我心裏癢癢的。
“不然我也不會——耽、於、美、色!放著陰景天宮不住,天天跑來抱著你……”
他伸手掌著我的腦後,讓我用力的仰著頭,方便他的親吻。
唇齒交纏,他輕聲呢喃:“真想把你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我忍住笑提醒他:“……天亮了,老公大人。”
雲破天光,天邊第一縷晨曦透過紗簾,為他鍍上柔美的背景。
他唇角笑意清淺。
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茵茵!回魂啦!”
我呆呆愣愣的看著李剛,他一臉蛋疼的表情,問道:“你發什麽呆?”
我……
我低頭看了一下,手上捏著的豆漿被擠了出來,淌得滿手都是,還滴到了衣服和沙發上,我卻渾然不覺。
滿腦子都是周海今早那個淡淡的笑。
李剛將豆漿抽走,塞了幾張抽紙給我:“家裏怎麽回事!我就出去一晚上!哪個小癟犢子在咱家鬧事?媽蛋的走廊牆壁都是黑手印,找死是不是!”
“是趙琛帶來的,他前女友養的小鬼反噬了主人,然後又跟著趙琛,到了咱家還想偷偷附身在小祖宗身上呢……”
李剛冷笑一聲:“趙琛那家夥不是什麽好東西,我昨天看他硬盤裏的東西,很多他和女友自拍的各種淫.邪照片,我偷偷檢查了一下他的電腦,這些照片和視頻都被他賣給國外的一個網站,他以此來牟利。”
“啊?!”我大吃一驚,還有這樣牟利的?
“他還通過微信和QQ來交易來賣這些,好多照片和視頻超級變.態。”
“舉個例子?”我想象不出李剛口中的超級變.態有多變.態。
他這樣的老司機都覺得變.態,那應該是我們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出畫麵。
李剛嘴角抽了抽:“栗子?後巷口有糖炒的,你要不要?”
他想敷衍我。
“良家婦女別問這些!你先告訴我咱家這些黑手印怎麽辦!”李剛氣哼哼的指著樓上。
二樓他房間門口是重災區,看著這些手腳印,簡直影響心情。
“汙老太太說用幾種藥材熬水、再加入符水,就可以擦掉了。”
李剛二話不說掏出電話來打給趙琛:“你特麽的給我滾過來!媽的!不把我家收拾好,老子打電話舉報你傳播隱晦物品!”
趙琛匆匆忙忙跑來,苦逼的打掃了一天,李剛每個邊邊角角都檢查過,確認沒有黑手印了,才跟他說道:“你想養個孩子嗎?”
“啊?”趙琛一頭霧水。
李剛示意我打開那個小木盒,黑色的氣息飄出來,那個小鬼的輪廓逐漸清晰。
趙琛看不見,李剛走上來給小鬼貼了一張顯像符,趙琛看到符紙懸在半空,然後一個黑色的小身影漸漸露出了輪廓。
“啊!”他狂叫一聲,拚命往後躲!
“這小家夥就需要你經常流點血供養就行了,怎麽樣?比養孩子輕鬆多了!”李剛笑道。
“不要、不要!快拿走!他是殺人的厲鬼啊!我前女友就是被他殺的!”
趙琛沒想到青天白日也能看到鬼影朦朧,嚇得拚命後退。
小鬼突然衝出去,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趙琛渾身一震,發瘋般的叫了起來,用力將自己的手扯走。
“你們、你們不是法師嗎!怎麽會讓一個小鬼來害人!還不快點滅了他!”趙琛大罵。
李剛陰測測的一笑:“唷,你知道這是小鬼啊?我不收你這點錢、也不為你背債,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多少要有點契約精神,你既然接手了這個小家夥,又想讓我們幫你滅了他……哪有這麽好的事?”
趙琛臉色變了又變,慌不擇路的往門外逃走,小鬼想要追出去,被我用枷鬼訣關住了。
“……算了,他也沒有要你做什麽,不必取他性命,你還是早點走吧。”
我掏出渡幽的符咒,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被邪法拘住煉化的鬼魂,就算去到冥府也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怨氣太大,無法消磨,難入輪回。
送走了小鬼,李剛吊兒郎當的笑著說:“茵茵,你總是想著渡鬼,你老公知道你這麽費心麽——”
櫃台上的電話打斷了李剛的話,他勾著電話聽了一句,抬頭問我:“你跟太爺爺說要回家一趟的?太爺爺問我們怎麽還不回去。”
啊?
天哪……我差點忘了這事兒!
據說做小鬼需要找到胎屍或者童屍,以木頭雕刻孩童雕像,再用特製的火燭燒烤屍體下巴,滴出來的屍油浸潤木頭,就能拘勒小鬼。
而且小鬼的怨氣越大、能耐就越大,有些邪道就故意將孩童折磨致死,然後煉製。
走偏門的人搏命追逐名利,以前麗麗做個主播也是慕雲亮忽悠她養小鬼,其實是將真正的慕雲亮煉魂養在那裏,需要血氣的時候,麗麗就是第一個犧牲者。
那滿屋子的血、抓得稀爛的臉胸小腹,捅破了肚子的詭異器具,讓我記憶深刻。
現在還有些年輕人以為養小鬼很酷,或者感興趣就想養一個來玩玩,結果都是被反噬。
我們回老家之前開了一次家庭會議,我爸、李剛、我,坐在沙發上詳細的討論了現在的情況。
青成醫院是一個重要的點,現在連裏麵有多少病人被抽魂、或者被填入了煉魂,我們都不清楚。
他們的事情被發現後辭退了很多員工,現在行事異常低調,醫院已經禁止了隨意探視,每周隻有一天可以預約探望。
可是有誰去探望呢?精神病人的家屬被折磨得夠嗆,巴不得有個收容之處。
療養院關門大吉,對青成醫院影響不大;徐雅琪那裏我介紹了程半仙去看看,程半仙還沒回話。
那個駝背的引路人臉上有燒傷的痕跡,會不會是周海毀滅煉屍人村莊的時候,僥幸逃出來的那位“師祖”?
黑洞後麵那一條巨大的舌頭,是否是他豢養的怪物?
那怪物什麽都吃,屍體、魂魄都不放過,這樣的東西到底關在什麽地方?
“其實他們遲早也要找上我們,隻是上次元氣大傷,暫時當縮頭烏龜而已,我們也要趁現在加強自己的力量。”李剛撇嘴道:“兩個小祖宗出生的時候別出什麽幺蛾子才好。”
“出生了也不能掉以輕心啊!到時候更要嚴防死守、說不定他們對孩子動手!”我爸深深皺著眉頭。
他伸手敲了敲桌上的白紙,上麵畫著關係圖:“三個鬼道士,在人間飄蕩布局了五六十年,司徒家上下都在邪道的控製中,勢力龐大,而且還能影響決策,我們現在隻能依靠林家的權勢與之抗衡。”
我低頭無語,確實,林家給我們的幫助很大,為我們收拾善後、提供信息、開後門等等,他們很重要。
李剛和我實在不想讓林家兄妹誤會我們有所圖謀,很想與他們劃清界限、客客氣氣的當普通朋友。
可有求於人的時候又不得不低頭,真是矛盾。
“好了,暫時不想這麽多。”老爸拍拍桌子道:“目前青成醫院應該不敢在院內做什麽,被陰兵掃蕩後他們也擔心有內奸,所以才會定製一條公交車線路將鬼魂運到附近的死門去……這也被我們破壞了,他們應該暫時收手躲藏,趁這段時間回家見見太爺爺,跟他說說情況吧。”
老爸長歎一聲:“太爺爺也該交接了……雲凡,這事兒你看著辦吧,老爸看好你唷。”
“去你的,你也是長子長孫,你怎麽這麽沒有爭鬥心!就想著撂挑子給我!”李剛吐槽了一句。
老爸笑了笑:“我曾經也想過當慕家的家主。”
“啊?那為什麽現在又交給哥哥了?”我追問了一句。
老爸喝了一口茶,咂了咂嘴,露出一個有些倦意、又帶著一絲甜蜜的笑容。
“那時為了配得上你們老媽,我也曾經想過當慕家家主,我想就算不能在圈裏耀武揚威,我也可以揮金如土的迎娶她、也可以讓她被尊一聲夫人、還可以在她捅了簍子的時候幫親不幫理……”
他的聲音帶著些滄桑。
“可是她走了,所有的一切都沒了意義,還把你們兩個小壞蛋留給我,讓我無法隨她去,唉……”
他苦笑著伸手朝李剛要煙,李剛一把拍掉他的手:“你也得戒煙了。”
“我就咬著,茵茵在呢,我不抽。”
“咬棒棒糖吧。”李剛掏出一根棒棒糖給老爸,氣得老爸罵了一句逆子。
我心裏砰砰的跳起來,媽媽的事情是老爸不能碰觸的傷痛,現在他主動提起兩句——
我是不是可以、可以追問一兩句?
我猶豫著問道:“爸,媽媽……什麽時候去世的啊?我記不清了,而且你從來不跟我們說忌日。”
老爸愣了一下:“什麽忌日,她天天都活在我心裏,要什麽忌日?晨昏兩叩首、早晚三炷香,我天天供著這個祖宗呢。”
李剛接口道:“我有點印象,好像是我七歲的時候?還是八歲?那時候茵茵才兩三歲吧?”
我心裏暗暗鬆口氣。
這麽說,我不是媽媽死了之後生出來的棺材子啊?
起碼不是那天李剛看到的那種!
我並非是接受不了棺材子這種說法,我之前聽到沈青蕊說我是四柱純陰的棺材子時,並不覺得有多麽難以接受。
這樣的孩子古今以來都有,而且也能科學解釋,並非恐怖至極。
但那天李剛堅決不讓我看、還有周海說我想多了,反而讓我很在意。
小棺材裏肯定是極其詭異恐怖的畫麵,才會嚇瘋了幾個人。
我怕……自己也這麽讓他們難以接受。
“對了,爸,你為什麽給我取名叫茵茵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有個姐姐叫大喬呢。”我笑著問,想岔開這個有些憂傷的話題。
我爸愣了一下。
他撓撓頭道:“因為你媽媽叫沈君喬啊,我就叫她茵茵……我覺得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就叫茵茵了,想不出其他名字啊。”
就這麽一句話,卻聽哭了我。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眼淚會突然溢出眼眶。
原來茵茵可以承載一個人一生的愛戀與癡狂、一生的不舍和思念。
不是說我們這一行的人都命犯五弊三缺嗎?
為什麽我們家的男人,就算明知道會有鰥寡孤獨殘,一旦愛了仍然堅定無比?
李剛不滿的說道:“臭老頭煽什麽情,又把茵茵惹哭了!”
“這不是茵茵問起來我才解釋嗎……你這小兔崽子叫誰臭老頭?你的名字是你媽媽取的,好聽吧?”
李剛撇撇嘴:“都是雲字輩,就取了一個凡字,有什麽好聽不好聽的?”
老爸踹了他一腳:“凡字多有意義,你這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