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不生不滅
我快哭出來了,我沒有回頭啊……隻是條件反射的側了一下頭也不行嗎?
我聽說遇到狼群時,如果頭狼從背後搭上雙肩,是千萬不能回頭的,因為一扭頭,就把脖子最脆弱的地方完全暴露在利齒之下。
這張冰冷惡心的大口,應該也等著一口咬斷我的脖子吧?
我胸前的又開始劇烈的疼痛,血一點點的往外冒出。
身後的怪物突然鬆開我的雙肩,喃喃的念到:恕罪……恕罪……
它鬆開了我,我立刻顫抖著腿往前跑,身後有些肢體殘破的惡鬼在桀桀桀的怪笑,好可怕……
為什麽我會掉到這裏來啊?!
我又沒有做什麽壞事!
這裏黑的要命!周圍全是冰冷的鬼氣!還有怪物和惡鬼在我身邊飄來蕩去,一個鬼差也看不見!甚至有惡鬼在互相啃食都沒人管!
為什麽我要走這麽可怕的路?!
難道是因為我沒有在兩年前死去、害得很多人犧牲在那個法陣裏?所以這筆業障算在我頭上了麽!
可我毫不知情呀……周海什麽都不告訴我!
我含著眼淚往前跑,周圍像幽深的隧道,前麵出現了一點光亮,是出口!
就在我要衝出去那一瞬間,出口處刮起一陣獵獵的腥風,我立刻刹住腳步,然而我身後的鬼影居然像被吸引一般,一個個也不圍著我怪笑了,都往門口衝出去。
“砰!!”一把巨大的斧頭貼著通道門口劈下來,那些鬼魂被劈得四分五裂,刀鋒貼著我的鼻尖和胸口劃過,撕裂了胸前的衣服。
我嚇得癱軟,愣愣的看著冥府的一位小神祗出現在我眼前。
“嗯……你居然躲過了第一道刑罰……看來你不壞嘛……”那個牛頭對著我甕聲甕氣的說。
我眼淚快出來了:“……我沒做過壞事。”
“那你怎麽從惡鬼道來到冥界?”牛頭不解的問:“這裏隻有滿身邪氣的人才會墜入,在裏麵會被食邪鬼尺郭啃咬,你怎麽沒事?”
食邪,尺郭?
剛才那個浮腫的大臉是尺郭啊,傳說中以惡鬼為食的怪物。
我小心的回答道:“我掉入了萬鬼巢穴,所以滿身邪氣。”
牛頭好像聽懂了,讓我完完整整的走出了惡鬼道。
我鬆了口氣,剛想問一下路,就看到他再次舉起巨斧,一斧子劈了下去!
那獵獵的風刮得我臉上生疼,剛才沒幹的眼淚再次溢出眼眶。
“嗯?你怎麽還不走?”牛頭扭頭看了我一眼:“像你這樣完整的魂魄真少見,你還是快點走吧,被邪氣影響太久,你就算投胎也是個病癆啊。”
“我想問下黃泉……怎麽走……”
牛頭甩了甩斧頭上的殘肢,那一地的破碎肢體讓我捂著嘴快吐了。
“你順著這條棧道往前走,就會看到醧忘台了!去那裏就知道了!”
我不敢再問,拚命順著棧道往前跑。
這裏好可怕,周海就是呆在這種地方嗎?
我看著腳下無盡的迷霧深淵、還有前方巨大高.聳的連綿山脈愣愣出神,冥界到底有多大啊?
應該像九重天一樣,是個無邊無際的概念吧?
醧忘台高.聳在一片寬闊的平原之上,我隱隱看到了遠處波光粼粼,是黃泉嗎?
“誒誒,你怎麽不排隊!”一個女子氣衝衝的對我喊道:“排隊喝迷魂湯啊!”
這位女子穿著古代的服飾,袖口挽起來露出小臂,身邊有兩個鬼差在幫她熬湯,她就站著發號施令。
“可以不喝嗎?”我小心的問。
“不喝?”她漂亮的臉蛋一凜,指了指身後:“不喝的鬼就是這種下場,尤其是你們這種從惡鬼道出來的!”
她身後有一排不喝迷魂湯的惡鬼,一個個都是殘缺不全,想必是被尺郭啃咬、牛頭砍過。
鬼魂被鐵鉤釘住雙腳,鬼差用銅管插到喉嚨裏,粗.暴的灌了湯踢走。
這……每天工作量太大,鬼差們都好暴躁啊……
“看到沒,乖乖喝了。”女子遞了一碗給我。
這碗東西一股子酒味,我皺眉問道:“可以不喝嗎?周海讓我去黃泉河畔等他,沒說讓我喝這個啊……”
“周海是誰?”
“你們帝君大人啊……”
女子愣了一下,罵道:“你是瘋子嗎?帝君大人怎麽可能亂了冥界的規矩?而且怎麽會管你一個凡人喝不喝湯!”
“是真的,我有他的名章——”我抬手一摸,胸前早就沒有名章了,隻有一手的血跡。
女子氣哼哼的說道:“淨瞎扯,你們這些從惡鬼道出來的人,一個個都是壞蛋!來人啦,給她灌湯!”
我嚇得往後退,迷魂湯喝了就前塵盡忘了,我忘了他的話,他會不會揍我啊?
鬼差摸著下巴道:“孟姝啊,我看這個鬼魂有點蹊蹺啊……從惡鬼道出來的人,怎麽可能這麽完整?你看她身體和心智都好好的,而且她胸前還在流血呢,哪有鬼魂流血的?她怎麽像個活人一樣……”
孟姝皺眉看著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茵茵。”
孟姝偏頭:“……你胸前為什麽流血啊?”
我哪知道為什麽?反正一直在流血!
她挽著袖子走上來,扯著我破破爛爛的衣服道:“讓我看看怎麽回事——”
衣服撕開,她難以置信的看著我:“你居然有往生不滅的血咒!你是什麽人?!”
“我是周……是你們帝君冥婚的妻子……”我看向胸前,哪有什麽咒?我就看到好多血!
孟姝嚇了一跳:“難怪名字有點耳熟……我們閑聊的時候聽過你的名字,你怎麽這幅樣子啊?”
“能先讓我過去嗎?我怕去晚了,江……呃,帝君大人會發怒。”
說不定他真的會打我。
孟姝點頭道:“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得披著這個蓑衣坐苦竹筏過去,因為你沒有喝湯,不能走奈何橋。”
我看著苦竹筏下麵的河水,一個個幽魂禁錮在地下,仰望著上麵的人。
我忍不住問道:“他們為什麽在河底下?”
鬼差撇撇嘴:“不願意喝迷魂湯的癡情.人唄,要在這裏等千年,看著癡戀的人走過三次以上的奈何橋,才能帶著記憶轉世,小娘娘裹好你的蓑衣,別讓這些傻瓜發現你,如果發現我們開後門,他們會把船弄翻、把你拉下去的。”
我的天,我縮成一團蹲在竹筏上,用蓑衣遮著自己的腦袋。
這裏好可怕……世間的人縱.情聲色、追逐欲.望,哪裏會相信有如此嚴苛的律法來賞善罰惡?
竹筏漸漸靠岸,我身邊的鬼差突然匍匐在竹筏上,正當我納悶的時候,身上的蓑衣突然被猛地掀開扔到河裏!
“呀——!!”我嚇得縮成一團。
眼前有一片玄色龍紋的衣衫下擺,我後脖頸被一隻冰冷的大手拎起來。
“……劉,茵。茵!”
這惱羞成怒的聲音,是周海。
那張清冷俊逸的麵孔上含著怒意,深邃的雙眸中隱隱有幽火在跳動。
“……對不起。”我捂著臉,不想讓他看到我哭。
周海深呼吸一口氣,強壓下滿身冰冷的怒意,他拎著我往河岸上走。
河岸上一片血紅,放眼望去是一片血紅的花海。
曼珠沙華盈盈瑤瑤,一株株怒放在黃泉河畔,無邊無際,順著河流開放。
他將我扔在花叢中,扯破了那一身血汙的衣衫,用他的外袍裹著我。
“……三水將你帶出來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他蹲在我麵前,沉沉的看著我:“你這麽膽小,為什麽會往陣眼撲過去?”
“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
我當時覺得自己很沒用,一點犧牲的覺悟都沒有,三水哪怕神魂俱滅也想著再最後壓一下陣眼,其他人也都為了這個犧牲,我卻什麽都舍不得。
枉費你的憐憫垂恩,我卻隻給你添了業障。
“你就是不聽話。”周海的大手捏著我的臉,冷冷的說道:“崩塌我也可以暫時壓住,你忘了百鬼局那裏嗎?可以讓幾百條鬼魂灰飛煙滅,幾千條也不是太大問題,多費些修為而已——”
我抬起手,學著他的樣子捏著他的下巴。
“不要再為我添業障了,這樣我們兩個都好不了……你看,我還不是要走惡鬼道,這就是對我的提醒了。”
他偏頭躲開我的手,皺眉道:“你膽子不小啊。”
“你讓我跟你討回來的,我學著做而已。”我悶悶的回答道。
周海輕歎口氣,搖頭道:“我沒想到這麽快就會啟動往生不滅的血咒……你看看你這一身傷,蠢的你……”
他抓起我的小臂,看著上麵的刀傷深可見骨,皮肉外翻,血液流盡而發出灰白的顏色。
我全身都是這樣的傷口,深深淺淺,不過現在已經感覺不到痛了。
周海將我的手抓到他的臉頰邊,那冰涼的舌尖突然掠過手指上一處細小的傷口。
我全身一震,愣愣的看著他,這是做什麽?
他撩起眼,那眼眸中的暗金色幽火隱隱帶著警告的意味。
“……你躲一下試試。”他冷冷的說道。
可是他濕軟的唇舌拂過的傷口變得又痛又癢,小一點的還沒什麽,大的傷口被他這樣舔過真的好痛苦!
就像在傷口上塗上了一層甜膩的蜂蜜,惹得螞蟻來細細噬咬,鑽心入骨的酥.麻疼痛。
我全身泛起一陣酸麻,他將我推倒在厚厚的花叢,皺眉說道:“你敢動一下,我就讓你幾天動不了。”
這簡直是一種變相的酷刑,全身這樣的傷口起碼上百個,難道他要一個一個的舔舐嗎?
“……你、你為什麽要這樣?”我忍不住問道。
他俯身湊到我的耳邊,濕軟的舌尖從脖頸一直拂過臉頰,最後停留在耳垂上輕輕的咬了一口:“你忘了那次你的手被燙到嗎?第二天不就全好了……”
我的天,這是多久前的事情了,還是他出現後的第二天夜裏……我幫老爸燒水的時候,心不在焉燙傷了手。
原來那時他問我“手怎麽了?”,是在幫我治傷啊……
當時我隻有恐懼和羞恥的心情,完全沒有發覺他隱藏的情緒。
可是用這種方法治療傷口,會不會太……色色了一點啊?我現在全身都是傷口啊!
“起雲……唔……”我捂著嘴巴、忍住奇怪的聲音,“法陣……怎麽樣了……李剛呢?”
“……兩個靈胎的先天法力,你說怎樣了?引起了地震,村子的房屋全部坍塌,山勢都改變了,整個地形都變了,要不了多久那裏的邪氣就會散掉……至於你哥——”他輕笑了一聲。
李剛怎麽了?我顧不上捂住嘴,忙撐起身來看向他。
他近在咫尺的盯著我的小腹,有些無奈的歎氣:“茵茵,我真的低估了你的執著,你雙手都快剔肉見骨了,居然小腹這裏一道傷都沒有,你一直用手捂住的嗎?”
捂住又有什麽用?原先我腹中總有熱熱的感覺,現在熱氣已經消散了,兩個寶寶都……
“不許哭!”他的聲音帶著怒意,撐起身來用一隻大手卡住我的雙腕壓在頭上。
“哭也不行啊!哪有你這麽冷情的父親!”
我忍不住有些火氣,這家夥有時候真是太壞了,剛開始的時候,每晚折磨得我走路都痛得要命、還不準我吃藥。
現在寶寶沒有了,你不傷心就算了!還不許我哭一下?!
“說了不許哭!”他惡狠狠的捏著我的下巴,嘴唇貼上來堵住。
我使勁偏頭躲開,被他咬住下唇狠狠的留了一個齒痕,嘴角被他咬破了……
他的舌尖拂過傷口,話語幾乎在我口中響起:“……我沒空下來接你,因為要抓緊時間把魂魄收入七心蓮花,稍後我去妙嚴宮找青華大帝,把兩個孩子的魂魄分出來……”
我被他強迫吞咽了好多口水,聽到這話立刻激動得嗆出了眼淚。
“咳咳……現在就去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麽?我——”
“閉嘴,你再動一下試試。”
他真的用這種方法將我全身的傷口都治好,幸好某個地方……咳……沒有受傷,不然我會暈死過去。
在他把我翻過來時,那冰冰涼涼的感覺從後腰順著脊骨一路往上,簡直要了我的命,我實在忍不住捂著嘴叫出了聲。
周海輕笑著湊上來在臉頰邊留下一吻:“要不是看你一身傷,我就讓你叫上兩個時辰……”
我側著臉羞惱的瞪著他、咬著嘴強忍著不敢再出聲。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情*欲的喑啞:“……你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才聽話。”
“你要我聽話,也多少向我解釋一下好嗎?我又不是你的屬下,對你無條件服從——呃,對了,三水現在怎麽了?”我突然想到了她。
周海的眉頭微微一處,微微眯了眯眼,沉聲問道:“你想她怎樣?”
“你怎麽處置她了?”
“她違抗我的命令、冒犯主母——”
“你就處罰她前一條就行了,後一條我自己來,不然以後她還要找我麻煩!”
他沒說什麽,清冷的“嗯”了一聲,繼續舔舐我後背的傷口。
半晌,他突然帶著一絲輕嘲的笑意,在我耳後問道:“……怎麽不問問三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