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陰間
可我的身體已經不受控製了,我覺得我麵對著一個巨大的謊言。
他一直在騙我。
這個會來救我、會為了我傷害生人、會夜夜與我纏.綿到焚身蝕骨的男人,他一直在騙我!
我早該想到這個矛盾!
為什麽我被他馴服得腦子都變成漿糊了?!
“我冷靜不了!!周海,你是不是在騙我?!”我顧不上身體的疼痛,歇斯底裏的大吼道:“三水說,要用法術將成型的靈胎從腹中取出來!我信了!你告訴我,我們以後還可以有孩子,我也信了!!”
“那你告訴我,什麽樣的法術能讓一個剛剛成型的胎兒離開母體還能存活?拿出來就死了吧?死了就沒有百邪不侵的法力了吧?”
“沒有法力的死胎,怎麽去做封邪的陣眼!”
憤怒、歇斯底裏、委屈、不甘、懷疑……一切負麵的情緒都在這一刻爆發。
三水說婦人用法術取出來,那麽最可能的就是連著孕育胎兒的子*宮一起取,趕在靈胎斷氣前放入陣眼中衝破對麵的邪氣。
這種方法,別說什麽玄之又玄的法術了,就算依靠現在的高科技醫療條件都可以讓胎兒苟延殘喘幾分鍾。
可是這樣的話,他又與我說什麽以後?我們還怎麽可能有孩子?
周海大概被我的歇斯底裏弄得厭煩了,抬手掐了一個訣,在我的眉心一按,我全身立刻被禁錮住,既不能動、也不能言。
隻有用不斷溢出的眼淚,來訴說我的情緒。
“茵茵”他捏著我的下巴,冷冷的說道:“我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我要你肚子裏的東西,我沒打算騙你,一開始我就已經挑明了目的。”
“……之後,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從不曾欺騙你,你信、或者不信,都不要緊,以後、你會知道的。”
他麵沉如水、眼神依然清冷如天上寒星,那湧動的暗金色瞳紋快要把我吸入無盡的深淵。
他依然那麽尊貴倨傲,不願意施舍我一句解釋。
信麽,茵茵,你若選擇相信,那就算骨血銷熔、絕情斷愛乃至魂飛魄散、灰飛煙滅,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怪誰?
不信麽,你若不信,又何必哭泣流淚、何必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還指控他欺騙了你、又玩.弄你的感情?這些不是你自己奢望的嗎?
茵茵。你被家族奉獻於鬼神,就如同案上的肉,被淩遲也是情理之中,有什麽好哭的?
周海無視我的眼淚,抬手將我肩膀的骨頭推了回去。
我已經痛麻木了,再痛也隻是多流幾滴眼淚,還能怎樣?
白無常出現在我麵前,他一向帶笑的臉在看到了那婦人的屍身時,瞬間變得冰冷無比。
他睜開那雙邪氣的三白眼,血一般的紅唇中吐出冰冷的諫言:“帝君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對陽間的生人出手,就算是您,也會被天罰的……何況這次,還直接魂飛魄散了。”
周海淡淡的說道:“無妨。”
白無常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匯報道:“那女鬼被您打入累劫之獄、鬼王被權珩斬殺、灰飛煙滅了……那個小孩早就被鬼王吞了魂魄,回天無力。”
周海看向門口的程半仙:“你從冥府走失多年、附在活人身上、藏匿在陰穢之地,該如何受罰?”
程半仙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念你一直行善,為陽間中了陰毒屍毒的人治病,所以放你一馬,你知道該做什麽吧!”
“知道……小娘娘的父親,小的會盡心治療。”程半仙顫抖著聲音回答。
樓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我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喬——”
聽到我哥的聲音,我心裏一鬆,昏睡了過去。
這世上有一個人與我流著同樣的血,我對他的信任超過了自己。
他總能逗我笑,天大的事、就算哭成傻X,他也能讓我覺得“不過如此,有什麽大不了的。”
“……小喬,你傻笑什麽呢?眼淚還沒擦幹呢,就在傻笑。”我哥撥了撥我額前的頭發,笑著拍拍我的臉:“醒了沒,快起來上洗手間,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這可是醫院的床啊,尿床要加錢的!”
我笑著睜開眼,是一間普通的病房,我哥在我身邊守著我。
他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想必是熬了一整晚。
“肩膀給你固定了,別亂動,小心骨頭長歪了。”
“嗯,不用抱我,我能行。”我穿著拖鞋來到洗手間。
鏡子裏的我,長發亂糟糟的像個鳥窩,眼睛紅腫,也不知道前晚流了多少眼淚。
回到病房的時候正好醫生查房,提醒了注意事項,讓我回家休養。
“這接骨的手法太好了,完美。”臨走之前,醫生還稱讚給我肩膀推回去的人。
我淡淡的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我從我哥的口中知道了暈過去後的事。
周海準備讓沈家的人安排病房,被我哥嚴詞拒絕了,他自己背著我出巷子,不讓任何人幫手,陰差大寶開車送我們來到人民醫院。
“我覺得周海戾氣好重……小鬼差來報,說聽到你念寶誥召喚,他們剛出現就發現名章被扔掉,他們出現的地方也是名章落地的地方,而你不知所蹤,於是趕緊跑來報告江起雲。”
“周海聽了,馬上強開鬼門、直接將那邪派聖女的煉魂拖入了冥獄……原本那個女人的生魂,也被牽連了,直接死翹翹了……”
“後來他召喚來城隍、土地還有鬼差陰兵,整個巷周圍一公裏都被他的手下翻查,今天那些人全部進醫院了……染了太多陰氣。”
“程半仙知道你不在以後,回想到那個小蘭從他小院出去、恐怕看到過你,於是立刻去找小蘭,才發現她所在的地方全是結界,我們想進去呢,可是梵文的符咒太多,衝不進去!江起雲他們的法力在陽間受的限製太多了。”
“唉……我聽陰差大寶說,周海這次也犯了大忌……他直接毀了兩條生魂,且不論生魂的罪過如何,他身為掌管冥府的人,不僅徇私、還下這麽重的手,說不定要被請喝茶呢!”
我懨懨的蜷在後排座,聽到這裏時,眼皮微微一跳。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也會被約談啊?
冥府的神祗除了他之外,應該還有兩位尊神是他的前任領導,他大概會挨罵挨罰吧。
“哥……我們趕緊聯係程半仙吧,我想快點治好老爸。”
否則,我怕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真的覺得自己會早死,希望死前能看到老爸康複,他和我哥兩人也有伴。
“好好好,你多關心自己的身體!肚子裏還揣著個球呢!對了!昨天我跟醫生說你是孕婦,讓他謹慎用藥、保守治療,醫生說讓你去檢查一下,受傷恐怕會讓孩子不好呢……”
我苦笑道:“怎麽檢查啊,正常人三個月時小肚子應該都鼓起來了,我一點動靜都沒有,要是醫院B超顯示,沒看到胎兒、隻有一團霧氣什麽的,我怎麽解釋?”
我哥重重的歎口氣:“真特麽的憋屈!要不去老汙婆那裏看看吧?”
“……我想回家睡覺。”
程半仙說需要我養的活物,居然是好幾隻大公雞。
他很認真的對我說:“這些不是普通的雞,你看看這個毛色、看看它們的眼神,你就知道這是非常非常昂貴的……走地雞,純天然喂養不吃飼料……哎喲別打我,你們要敬老尊賢啊!”
我哥掄起擦博古架的雞毛撣就抽他:“少裝神弄鬼!快點說重點!”
“總之呢,這個雞要用蜈蚣喂養,這裏有蜈蚣養殖場的電話,你們自己聯係,我沒空幫你們喂,之後要用這些雞啄食我拔出來的毒。”
他交代了一堆,約定十天後為我爸施法驅邪。
我心裏稍微看到了希望,坐在院子裏我爸那張藤椅上,看著我哥和陳老頭做雞舍。
鼻尖上突然落下一點冰涼,我抬頭看天,居然落雪了。
十一月了。
從夏末到深秋、再到初冬,我的心情也像經曆了三個季節。
夏末的熾烈熱浪、秋天的柔情繾綣、初冬的萬物凋零。
“好冷啊,小喬,別坐在院子裏,去做飯吧,我想吃火鍋!”我哥對我嚷嚷道。
“少俠、女俠,添副碗筷行麽……”
“滾你大爺的!沒看到我妹是傷患嗎,你好意思吃白食?!”
……
脫臼要休養一個月,幸好是左肩,不太影響我的生活,洗澡我也可以自己纏保鮮膜防水。
這幾天周海沒出現過,或許是因為我歇斯底裏的話語,讓我們之間的風箏線,斷了。
我從沒覺得這張一米二的小床寬闊,現在覺得躺在上麵、仿佛躺在一片荒原。
都說一百天養成一個習慣,我用了一百天習慣他在,也可以用一百天習慣他不在,沒有什麽大不了。
靈胎也好、*也好、甚至性命也好,要就拿去罷,我甚至還隱隱有些希望死去,這樣就不用承受餘生的悲傷。
隻要我爸好起來、我哥不用孤身一身承擔這些事,我就放心滿意、了無牽掛了。
這幾天我都窩在家裏養傷、學校請了長假,什麽學分、掛科,都無所謂,可奇怪的是,宋薇打電話告訴我,班導給我打全勤,而且科任老師包括最難纏的謝頂頂,都沒有提過一句慕小喬沒來啊?
正當我疑惑的時候,我家門前停了幾輛邁巴赫,林言歡帶著那種天生貴胄的霸氣走進來,讓我家小鋪子蓬蓽生輝。
“林先生你好……”我懶懶的打了個招呼。
林言歡淡淡一笑:“怎麽,好像不歡迎我啊?”
“……你的業務困難度比較高,我現在是個傷患,恐怕不能接受你的關照了。”
聞言,他輕笑了一聲—
“可是令兄長接到我的電話,立刻滿口應承下來,還讓我先到鋪子裏來找你,他說他要晚上才能回來。”
“……請坐。”我哥那個小奸商肯定打算宰他一筆,我家現在正窮苦著呢。
我左肩被固定著,隻能單手給他衝茶:“林先生,別跟我一個傷患計較禮數了吧。”
林言歡還是那副八風不動的撲克臉,不過眼中神色溫和,沒有第一次見麵時那種冷冰冰的敵意,他看著我的肩膀問道:“需要我介紹醫生嗎?”
“不用了,小問題……休養一個月就好。”
“你又去哪裏處理凶靈惡鬼了?都說女孩子少做這些事,太危險了。”他對我的不聽勸告很無語。
又不是我想去招惹的,有些事情就是命中一劫,必須得跨過去,現在血臉鬼王被消滅,我爸的驅邪也近在眼前,我的心情很好,覺得生活也沒那麽晦暗不堪。
說起來,我給程半仙那一千萬裏麵,林言歡給我貢獻了五百萬呢,我還得多謝他。
“林先生,你找我們什麽事啊?”
林言歡看著我,雙手交握,低低的說道:“想請小姐幫我看一套房子如何裝潢擺設。”
“啊?”他林家的宅子已經很講究了,還要怎麽看啊?
“為了方便工作,我在靠近公司的地方購置了一塊地皮、今年已經開發完畢,我打算將其中一套作為公寓自用,想到上次你說過什麽九宮飛星、正關煞什麽的,就想請你去看看,省得擺錯了以後又惹麻煩。”
我忍不住笑道:“你也開始信這些了?”
“上次親身體驗過,由不得我不信,沒想到除了防小人、還得防小鬼,我不信任其他專家大師,隻能來請你了,至於辛苦費——”
我擺擺手道:“這種小事不需要辛苦費,上次你給的足夠多了,走吧,我現在就去幫你看。”
他有些訝異,可能是覺得我們這個搶錢行業裏,居然還有不要錢的傻瓜?
“令尊不是在住院嗎?正是需要錢的時候,你還不要辛苦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