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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琉璃島(2)

  傍晚時分,黃昏給蕭君武披上一層金色的霞光。他站在門口,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百渡自己琢磨了一會,確實沒說錯什麽,但是蕭君武不知為何又鬧別扭了。


  百渡打開鬆散的門扉,晚風輕拂粉紅的臉上格外舒適。蕭君武這個人,哪都好,特別是哄這一點,這個人一哄就好,百試不爽。


  “二哥,你若有什麽我不知道難處和禁忌,我先說聲抱歉,可你總該告訴我你不高興的原因,我真的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蕭君武低頭看著她,沒有梳進發髻的碎發迎風飄揚。他拉著百渡的紅酥手走向慕情所在的房間。


  “渡兒,聽個睡前故事吧!”蕭君武的聲音有點喑啞,身形一晃一晃的,眼底的冰冷和孤寂漸漸浮出水麵。


  慕情的房間酒氣很大,細說下來蕭君武身上也有淡淡的酒味,很淡很淡,沐浴的清香壓住了濃重的酒氣。百渡聞到醉人的酒氣後向蕭君武身邊靠靠,鬆開手躲到他的身後,酒氣就不那麽大了。


  “表哥,你不是沐浴去了嗎?要是表嫂知道你也喝那麽多的酒,保準不讓你進屋。”慕情走進蕭君武,將另一壇好聞的烈酒遞給蕭君武。


  這個酒,是他父親去世那年,他親自埋的。一共埋了三千九百九十九壇,父親說,他每次想念母親時就默默地在酒庫裏舀一勺水,釀成酒,想著多年之後母親回來,他們再補上這杯合苞酒,不知不覺就舀了這麽多,卻沒等來慕情的母親。


  “慕情,你再講講慕長生的事。”蕭君武拉著百渡坐到一個比較舒適的位置,抱著她,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淺眠。


  慕情坐在門口,看著即將來臨的滿天星海,當初母親和父親看到的那片美麗的夜空是否也是如此?

  那個時候距離巫山攻打寒山還有半個月。


  前任島主慕長生,自幼體弱多病,家裏人怕他活不過二十,就提前給他訂了一門娃娃親,門當戶對是傀儡師家族最看重的弟子。


  那個女子名為上官紅珠,長相溫婉大方,脾氣柔和,是個小家碧玉又可獨當一麵的女子。


  慕長生第一次見上官紅珠是在一個木偶戲台的後麵。


  慕長生聽到家裏麵的娃娃親,先是大笑不止,等到笑得咳出血來才擦幹淨唇角的血絲。


  “這麽說的話,我可要先去見見這位未來的妻子了,畢竟是一個未來注定守寡的可憐人。”


  慕夫人四十歲,眼角的魚尾紋也卻掩蓋不住她年輕時的風韻。本是個雍容尊貴的女人,聽到才十八歲的兒子說出這句話,氣不打一處來,脫下自己的繡花鞋就向慕長生砸去。可她就這麽一個兒子,哪裏舍得真下殺手,故意扔斜嚇嚇這小子。一臉嫌棄地說


  “你小子別咒人家好姑娘,人家十五歲的好年紀,悔婚也不是不可以。不瞅瞅自己長啥樣,還說別人?說實話,你倆都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乖巧,我就大擺宴席,大謝天下鬼神。”


  後麵的婢女拉拉夫人的袖子,小聲提醒夫人“夫人,小姐和少爺長得一樣。”


  慕夫人才察覺自己說錯話了,脫下另一隻鞋準準地向慕長生砸去。女兒慕容德,是個漂亮的貴人,襲承了慕夫人所有的花容月貌,十歲的時候過繼給琉璃島外麵的旁支親戚,十五歲的時候被選進宮,十六歲的時候就生有一子,十八歲的時候還給琉璃島寄來過她和孩子的畫像。


  慕夫人找人算過,他外孫天生帝王相,命中注定執掌寰宇。


  慕長生在自己娘脫鞋的那一刻就直線跑到門口,扶著大門歇氣。歇了一會聽到娘又拿自己和妹妹比較,果斷地跑出家門,到話樓裏逍遙。


  話樓不是花樓,話樓裏麵主要是妓,手藝人,賣的是功夫。舉例就如看皮影,聽唱戲,耍雜技,走細繩等等。


  慕長生是這裏的熟客,從一個秘密通道進來,坐到二樓觀賞一樓的熱鬧場景。聽著一曲唱人皇蕭衍和夏後依暖的木偶戲,入了迷,執意要到後台見見那個表演的木偶師。


  管理這裏的人要維持秩序,但慕長生不在規矩之內,島主夫人就這一個寶貝兒子,誰敢招惹必定不得好死。


  “公子,小的問了,後麵的那個就是上官姑娘。”一個仆從穿戴的人給自家公子整理整理衣服,“第一次見上官姑娘,要留個好印象。對了,公子,剛才那個木偶師就是上官姑娘,你要好好珍惜,小的給你門外把風。”


  慕長生拿出一個大元寶扔過去,整理儀容儀表向後台走去。


  那個女子衣著不是很奢華,淳樸清麗。她正在彎腰打理手中斷線的木偶,像蔥花一樣晶白的手指溫柔撫摸破損的木偶,好像它們也有感情。


  慕長生對這個女子的第一印象是不反感,能和這麽一個溫柔的人度過一生,倒也不錯。首先要留下一個有才又專情的好印象。


  或許天公作美,一個木偶手指落到他的跟前。他蹲下撿起,手指觸碰到同時趕來撿木偶手指的姑娘的手指。


  下一段紫色的閃電,刺破黑沉的烏雲,一瞬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慕長生將木偶手指遞給上官紅珠,退後一步微微行禮“小生慕永。”


  “上官紅珠。謝謝。”女子拿到木偶後臉蛋通紅,嚇得也退後一步。聽到男子彬彬有禮的自我介紹後才放鬆了些。


  “姑娘是要去哪?”慕長生站在一個又一個大箱子旁邊,看著上官紅珠收拾木偶,疑惑不解,“姑娘是不在這裏演出了嗎?”


  上官紅珠羞得低下頭,諾諾回答“不是,半月後婚嫁。夫家不許女子在街上拋頭露麵,相夫教子傳授手藝,不用再自己演出了。”


  慕長生“哦”了一聲,一幅了然所有卻又無比惆悵的樣子“姑娘是有夫家養活了啊!原來我還希望和姑娘一見鍾情,看來是無望了。”


  上官紅珠的麵容更加羞紅,細看才知那是惱意“你,你這個人原來還挺有禮貌的,怎麽如此唐突?”


  慕長生趕忙道歉“姑娘別生氣,都是小生單相思,與姑娘無關。”


  他將長袍前麵的木料塞在腰間,避免影響他搬東西。


  “你要把這些東西搬到哪裏去,正巧我閑著,我幫你。就當是在下為唐突行為做的道歉,姑娘你就接受好嗎?不然,在下出這個話樓也會於心有愧,良心不安。”


  上官紅珠聲音直接了當“不麻煩公子,會有人來的。”


  女子聲音剛落下就有一個白胡子老頭進來,趕著一個牛車,委托一些精壯的小夥子把東西搬到牛車上。


  “誒?慕公子,你早來了?”老頭走進一點才看出這個擺好搬東西的架勢卻無比清閑的人的容貌,偏向中性,絕世無雙。


  “老先生您好!”


  老頭拉著呆愣住的上官紅珠到慕長生身邊,左看右看都覺得兩個玉人是絕配。


  “上官姑娘,在下少說了幾個字。重新介紹一下,在下慕永,字長生,是上官姑娘半月後的正式夫君。”


  上官紅珠捂著臉跑出去。她此時也不知如何是好,聽到慕長生的名字還是小時候。娘說讓她成婚後好好照顧這個體弱的慕公子,現在這個人正嬉皮笑臉地調戲她。


  慕長生跟了上去,拉住她細細的手腕,逆光而來,眼含笑意“上官姑娘可知你有罪?罪在一顰一笑住我心間,一言一行牽動我的思緒。”


  上官紅珠第一次聽到這麽美的表白,一時間更加兵荒馬亂,言行不一掩飾自己真正的心情。


  “你這個放浪公子,我才不要與你說話。”


  慕長生放線收線都在預算之中,知道不能糾纏太多,否則會讓上官紅珠生厭。


  他信手采了一朵漂亮的黃花戴到上官紅珠發髻上。不等上官紅珠摘下來扔掉,他就自己向後跑去,好像忽然想起什麽,半途轉過身向上官紅珠招手,大喊

  “上官姑娘,明日午時我在話樓二層陽台,給你備上好的酒菜,讓他們都知道你是我慕長生的妻子,不能肖想了。”


  上官紅珠不再看他,低下頭采摘他剛才經過的那片花田,溫柔地笑著說“誰要去!”


  此時的一切發展都很順利,如果沒有擾亂慕長生的那個人出現,或許慕長生會活到一百多歲,與上官紅珠終守到老。


  但是如果沒有那個人,寒山會被徹底圍剿,世界上也沒有慕情。


  第二日,上官紅珠早早地裝扮好準備去話樓應邀。但是老頭說女子應該矜貴些,等到慕長生親自到門前,第三次請她去話樓的時候才能答應


  而另一邊。慕夫人聽說自己兒子主動進攻,喜不自禁,恨不得自己替兒子上陣。她從早上起就在慕長生耳邊喋喋不休叮囑他一切適合事宜。


  “你這件衣服不喜慶,換掉。”


  “身上戴的是什麽味的荷包,不行,換掉。”


  “沒有定薄皮雞那怎麽行?補上!”


  慕夫人風風火火地準備一切,勤奮母親懶惰兒,慕長生就躺在太陽底下曬一會陽光。醫書上說,多曬太陽長得高。


  “慕長生,這麽多人給你忙活你就躺在那舒坦?給我滾到話樓等著。”


  慕長生等的就是慕夫人這句話,一溜煙跑出八百裏遠,可見以前跑一小段就歇會,完全是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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