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綁了再說
風聲依舊。
在這狂風亂卷的環境裏,周圍的人聲,格外寂靜。靜得甚至能穿透過風吟,辨識到每一個人的呼吸。
“為什麽?”昏暗中,十六又問了一次,聲音明顯是衝向他們這裏,“為什麽你沒有失去意識?”
傅司城攬在她腰間的力道緊了緊。
“什麽意思?”他轉過頭來,壓低著嗓子,謹慎著詢問,“他是什麽人?”
“……”慕涼煙張了張嘴巴,一時之間有些啞然。
太複雜了!
這一句兩句的,還真解釋不清楚。
特別是她能感覺到對麵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動手,朝他們的方向撲過來……她也實在沒有時間解釋。
她隻能動了動四肢,感覺熱量和敏銳度在回歸;
她又摸了摸嘴唇,感覺嘴巴裏那股難喝苦澀的味道還在。
“我很難跟你解釋……”慕涼煙開口,沒有時間細說,隻是囑咐著,“待會兒你掩護我,讓我咬他一口就好了。”
對方是裏麵出來的“怪人”,反正打不過,就隻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什麽?”此話一出,傅司城的困惑更甚。
他徹底轉過身來,一副覺得自己聽錯的模樣。
“你怎麽能這樣?”十六也被氣到了,怒喝一聲,直接就衝過來,“太過分了!你還想幫著外人對付自己人嗎?”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的拳頭也揮過來。
慕涼煙的心中一緊。
她感覺到對方的身形雖魁梧龐大,但動作卻是敏捷連貫,那揮過來的拳速極快,幾乎是說打就打,讓人躲閃不及。
“小心!”她試圖拽著傅司城閃避,卻先被對方往後一帶,險險避開。
“碰!”
十六的拳頭落了個空,砸在了櫃台附近鏤空的格子上。
一聲碎響。
那些格子裏原本是塞著裝酒的瓶瓶罐罐,現在格子挨了一拳,所有的木板當場散開,裏麵的瓶瓶罐罐也掉出來,碎了一地。
“……”這特麽是什麽非人的力氣?
慕涼煙的脊背一涼,下意識地拉了拉傅司城,想說計劃變一變:撤退要緊,至於咬人看有機會再咬……
“你待在這裏。”傅司城卻更先一步開口,“我去對付他。”他把她安置在櫃台的擋風板後麵,隻身朝著十六迎過去。
慕涼煙一驚,下意識想阻止:“別……”我們打不過他的!
但她沒拉到他,眼睜睜地看著他衝向十六。
十六的又一個拳頭又揮過來……
“躲開!”慕涼煙驚慌地瞪大眼,疾呼出聲。但剛喊完,她眼中的驚慌,便被震驚替代。
……接住了?!
即使光線昏暗、風沙迷人眼,她還是看見了:傅司城截住了十六的腕,把他那凶狠的一拳擋了下來。
“你怎麽能……?”十六顯然也愣了一下,聲音裏帶著明顯的錯愕,他遲鈍了兩秒,試圖詢問。
但傅司城沒給他機會。
下一秒,傅司城抬腳,猛地一下就踹在了他的小腿上。
“嘶……”
十六疼得咬牙切齒,在昏暗中抽氣,再也不敢輕敵,全麵迎戰……
………
接下來,就是比較正常的一對一較量了。
對於傅司城的身手,慕涼煙是很有信心的。看著眼前這兩人你來我往的,十六的動作明顯就顯得笨拙,甚至很快落於下風。
要不是那一地的瓶瓶罐罐,以及那完全散架的木格子,她壓根不會覺得,這個白十六異於常人。
她甚至開始想:是不是這個木格子,本身就陳舊鬆散了?
一室狼藉。
旅館大堂裏的那些桌椅,都被砸得東倒西歪。不知道是哪一招的時候,十六被傅司城一腳踢飛出去,摔在了門外,於是,較量也就轉移到了門外。
慕涼煙還留在原地。
她幫不上忙,離開了傅司城,她隻能揪著大衣,包裹住自己,強忍一身的寒意。
但很快,她發現外麵的風似小了,吹進來的沙土也變少了。剛才黑雲壓境的天色,竟一點點亮堂起來,而她也感覺沒那麽冷了。
慕涼煙從角落站起來。
她看向外麵——
按照時間上來算,這還沒到天黑呢。所以風沙散去,那昏黃的天際,還透射進太陽的餘光,讓視野從駭人的黑,變成朦朧的黃。
她也看清了旅館裏麵:鮮血凝固的屍體、匍匐不動的老板娘、坐在地上忍痛的薑年……
“幫忙找一捆繩子來!”她顧不上太多,朝薑年喊了一句,便快步跑出去。
她是要去幫忙的。
可外麵——
布滿砂礫的台階外,已是一場塵埃落定的戰局。十六處於絕對的劣勢,匍匐在地上,臉上掛著彩,嘴角也帶著血。
傅司城雖還站著,身上也是很狼狽了。
和在花丘那次一樣,髒兮兮的衣服,破破爛爛的衣料……但精神氣,卻比十六好一百倍。
“你是……咳咳……什麽人?”十六幹咳了兩聲,一張臉上滿是不甘。他踉蹌著站起來,看向了門口,看著慕涼煙所在的位置,“小小……”
他意味不明地低喃了一聲,握緊了拳頭,突然要朝她衝過來。
慕涼煙心神一緊。
但她還沒來得及做出應對,傅司城的一掌劈在十六後頸……他打他就像打一個正常人一樣,十六趔趄了一下,直接暈了過去。
“這……”慕涼煙訝然地怔了怔,等確定人是暈過去了,才跑過去,蹲下來戳了戳十六的後頸。
很正常。
指尖的觸感沒什麽異樣,也就魁梧一點,肌肉發達一點。
但她為什麽就是劈不暈他呢?
“你怎麽做到的?”她忍不住抬頭,詫異著看向傅司城。
傅司城聞言蹙了蹙眉。
“沒什麽身手,力氣很大。”他應該是沒明白她在問什麽,所以隻是如此評價了,“他的速度也很快,打暈了比較好。”
“可……”
“繩子來了!”正要開口,門內傳來薑年的聲音。下一秒,他舉著一捆登山繩,跌跌撞撞地出來,送到一半,他便支撐不住,一把撐在了門框上。
繩子,掉在了前麵的台階上。
慕涼煙回神,暫且顧不上繼續問,快速跑過去把繩子撿起來:“先把人綁起來!”
這可比她想象得順利太多了——
趁著對方被打暈,趕緊綁起來才安全!
………
十六被綁在了旅館角落的木頭柱子上,裏三層外三層地被登山繩捆了個遍。
慕涼煙觀望了一會兒,仍覺得不放心,於是又找了一根麻繩來,在最外麵又纏了一圈。這回對方就是有天大的力氣,也別想從束縛中掙開了。
十六還沒醒。
她也沒有叫醒他的打算。
綁好了人,她便處理這裏的亂局——
傅司城一身的狼狽,被她打發去洗臉換衣服了;
薑年疼得臉色發白,她給了他幾片止疼的,順便幫他綁了綁骨,打發他躺著去休息。而他不肯回房間,執意留著看守十六,她也沒堅持。
愛看著就看著吧,雖然她很清楚,被劈暈過去的人,一時半會兒醒不了。
老板娘也暈著,她怎麽叫都叫不醒,隻能拿個毯子,讓她原地躺著。
至於屍體……
她拖不動巡邏員的屍體,也隻能原地放著。
做完了這一切,她才抿了抿唇,想到要去漱口,把嘴裏的苦澀都洗幹淨。雖然她有抗體,但這麽含著一嘴的“毒藥”,也不是什麽舒服的事。
………
樓上很安靜。
她經過八人間的時候,往裏看了一眼:下屬們有的躺著,有的半坐著,但都是同樣的一動不動,像是時間被定格了一樣。
傅司城正拍著某個下屬的肩膀,試圖叫醒他。
“怎麽樣?”她詢問。
聞言,傅司城收了手,站直了身體,朝她搖了搖頭。
“都叫不醒。”他回答,眉頭擰著,“和我回來的路上遇到的一個司機一樣。”
“司機?”
“嗯,當時風沙突然變大,我找不到回來的路。中途看到一輛車停在路邊,本來想問個路,但那個司機,也是和他們一樣的狀況。”說完,他抬手,探了探下屬的呼吸,“他們都還活著,也沒有異常。”
慕涼煙了然。
“那應該都是一撥人做的,他們用的那種藥,可以讓附近的人失去意識。”她縮回腦袋,往房間的方向走,“放心吧,明天一早,他們就會醒來了。”
這是黎宴的原話。
明天一早所有人都會醒來,並且忘了發生過的事情。
是真是假,明早就能知曉了。
“失去意識?”傅司城跟了過來,他總算是反應過來,剛才十六問的是什麽意思了。隻是他也不由跟著疑惑,“那種藥對我們沒有效果?”
慕涼煙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那個藥物的有效機製是什麽,按照他們之前說的,應該是對裏麵的人無效。但它對你也無效。你進來的時候,白十六的反應也很吃驚……”她一邊走,一邊分析。
說了大半才想起來解釋,“樓下捆著的那個,叫白十六。剛剛他們來了兩個人,自稱是‘裏麵的人’,都不好對付。”
她把黎宴和白十六的到來,粗略地概括了一遍。
說話間,她走到洗漱間,拿了牙刷水杯打算刷牙。
“……你是說,他們都以為你是自己人?”傅司城蹙著眉,站在門口等她。
“也沒那麽痛快認為。”她灌了口水,漱了漱口吐掉,“還是灌了我一瓶毒藥才認定的。”
“毒藥?”他的臉色一變,瞬間站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