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入土北山
聽到他這麽說,慕涼煙的火氣頓時一收:“什麽眉目?”
電話那端一通亂響,薑年似很忙碌。
“我在一份公開的案卷上抓取到了類似的關鍵詞。”他的聲音也沒有停,“情況大概就是,幾年前,有人在一個偏遠小鎮兜售花茶,號稱能包治百病。因為那個茶喝起來有藥味,很多人都信了,騙到了不少錢。”
他頓了頓,“我把當時繳獲的圖片發給你了,你看像不像?”
慕涼煙拿下手機,看了眼剛傳送過來的圖片——
和“她”收在布袋裏的花瓣很像!
隻是照片上的這些,更幹、更碎,不像是從枝幹上采的,反倒像是從地上撿的。
“看到了沒?”薑年在對麵問。
“嗯。”慕涼煙應了一聲,不由追問,“產地是哪裏?它們能包治百病?”
“我說妹妹,你好歹用點腦子跟我聊啊……我剛都說了,卷宗!詐騙案件!”薑年輕嗤,才嚴肅了沒幾分鍾,那種散漫肆意的態度又回來了,“就因為它又貴又沒用,所以被查了。而且這種假冒偽劣的三無產品,又怎麽會有產地?”
“……”想著對麵一個輟學高中生模樣的人,睥睨著叫她妹妹,她就覺得拳頭發癢。
慕涼煙忍了又忍,暗暗深吸了口氣:“所以呢?你大早上黑了我的手機,就為了告訴我這個?”沒有產地,沒有功效,有什麽意義?
“當然不是。”薑年迅速接了話,“主要是吧,這個藥味的杜鵑花,可能是真的存在的。而且據當地人的說法,賣花茶的人雖然逃了,但記得他說話是當地口音,因此,這個產地,很可能也在附近。”
慕涼煙蹙了蹙眉,她是持懷疑態度的。
她不知道薑年所說那個地方的具體情況,但——
本地人的話,會不知道本地有一片杜鵑花海?
會看不到那漫山遍野的杜鵑?
既然是帶藥味的,有風吹來的時候,就聞不到空氣裏的藥香?
“我打算去找找。”薑年在對麵繼續說話,還傳來似關門的聲音,“我已經出發了,到了那邊,我再聯係你。”
“你……好吧。”想了想,她還是沒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隻是叮囑,“去試試也好。你注意安全。”
“保持聯係,要是有新發現了,我們隨時互通消息。”他匆匆一句,說完,不等慕涼煙回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
房間裏安靜下來。
慕涼煙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直到傅司城進來,才重新回過神來。
“伍叔做的早餐。”他的手上端著個托盤,上麵放著一個超大的盤子,裏麵堆的包子高如小山。他在她訝然的視線裏,抬手做了個“噓”的姿勢,壓低了聲音,“嫌多的話他會生氣。”
慕涼煙失笑。
她過去拿了個嚐了嚐:雞肉包,餡調得很好,滿口鮮香。
好吃是好吃,但這麽一堆……
“少爺,不夠的話這裏還有啊!”伍叔大著嗓門在樓下喊,每個字都很清晰地傳過來,“等下我就去水庫買魚,給你們做最地道的花丘魚,大盤的。”
“……”慕涼煙被噎了一下,聽著越發飽了。
憑她和傅司城的實力,是沒辦法攻破這座包子山的,恐怕看到大盤魚的時候,早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她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終於提議:“我們去給林姨送個早飯吧?正好把她接回來一起吃魚。”多個人多份力量,更何況,他們還有問題要問林姨。
“好。”傅司城困難地咽下一口包子,爽快答應了。
………
醫院那邊有些亂。
他們到的時候,走廊上一片嘈雜,好幾個醫護人員都是神色凝重,步伐匆匆地尋找著什麽。
“樓梯間也沒有嗎?那花園裏有沒有?”
“誰去保衛科查一下監控?再去問一下家屬!”
“……”
……
遠遠的,便聽到科室主任的聲音,看到他正站在林姨那間病房的門口,著急地指揮著什麽。
慕涼煙神色一斂,加快了腳步,小跑過去:“怎麽了?”
目光越過站在門口的兩人,她看到病房裏空空蕩蕩。林姨的床被子半掀著,看起來就像起夜暫離,但人卻已沒了蹤影。
“早上查房就沒看見人。”主任也是焦頭爛額,“剛以為她是去樓下溜達,但等來等去沒看到人,她這腳也溜達不了這麽長時間啊……”
慕涼煙連忙掏出手機,撥了林姨的號碼。鈴聲響起,電話是在病房裏的,林姨壓根沒有帶手機。
“……這看起來也不像是回家的啊!”主任念叨著,“應該是還在醫院裏,要是出去的話,肯定會帶著點手機的。”
但他的推論,下一秒便被跑過來的護士否決了:“保衛科查過了,昨天晚上一點多她出去的。當時門衛睡著了,也就沒有注意。”
她一邊說著,一邊掏出手機,上麵還有保衛科剛發來的監控截取視頻。
慕涼煙也探著腦袋看——
監控拍到的是林姨的背影,她穿著一身單薄的病號服,沒有外套,一雙拖鞋,就這麽一瘸一拐,慢慢地踱入黑暗裏。
那麽冷的天,她像是感覺不到一樣。
夢遊?不像,她擁有很強的方向感,是自己走的。
被控製逼迫了?不應該啊,那好歹也該帶著手機,畢竟那可以定位。
想到這裏,慕涼煙穿過門口的兩人進去,想翻一翻手機,在上麵尋找蛛絲馬跡。隻是當她剛拿到手機,便聽到護士帶著哭腔的聲音。
“不會出事了吧?我怕她會想不開……”護士的聲音有些哽咽。
慕涼煙挑眉。
“怎麽說?”傅司城也在同時追問。
“昨晚十一點多我查房的時候,看到她在哭,我問她怎麽了,她說腳不小心碰了一下疼的。後來她問我要了止疼藥,說她睡眠淺,讓我不要來打擾她,我後半夜就沒進來過。”說到這裏,夜班護士都快哭了,“我現在一想不對啊!她那哪是疼得哭,分明是傷心得哭啊!”
慕涼煙凝神。
傷心?
林姨是傷心地哭?
能讓林姨傷心的事……
“傅司城!”她猛地抬頭看向對麵,她隱約猜到林姨會在哪裏了。
後者顯然和她有同樣的想法。
“我去開車。”在她開口的同一瞬,他已迅速地做出反應,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應該還來得及。”
………
從醫院到北山,他們又是一路飆過去。
幸好北山那邊冷僻,大早上的墳區壓根沒人沒車,他們一路暢行無阻,很快就從盤山公路繞上去,停在了那座小廟附近。
今天是秦盛立墳的日子,其實他們剛才的第一個想法,是林姨可能會殉情。
畢竟……
那段羈絆了幾十年的感情,是旁人無法體會的。今天可能是這段感情的句號,也可能是這段感情的爆發點……那種無法控製的感歎號。
但小廟那裏卻是一切如常。
秦盛的牌位還好好地供奉在那裏,旁邊還放著所有儀式都已做完的紅紙。
看到他們直接闖進去,正在掃地的小和尚疑惑地歪過頭來:“啊,你們是昨天……對了,秦盛的家裏人什麽時候來啊?不是說今天一早要入土的嗎?”
“……”
“……”
他疑惑,麵前的兩人比他更疑惑。
“林姨她……咳,”清了清嗓子,慕涼煙率先找回自己的聲音,“請問有沒有個中年女人來過?穿著個病號服的。”
“沒有。”小和尚搖了搖頭,“昨天隻有個年輕的男人,說會來代辦這件事。”
年輕的男人自然是那個下屬了,這點慕涼煙當然知道。隻是他為什麽也不在?有點奇怪,但不是現在該深究的。
“林姨沒來過。”慕涼煙咬唇,自言自語般地低喃著,“那就說明她的異常不是因為秦盛,而是因為……她之前看到的東西?”
林姨是在摔傷以後異常的,而且她的摔傷本身就很異常。
這個,他們原本正要問呢!
“走,去後山!”傅司城拉上她。
………
他們是從大路跑過去的,先看到的是秦盛的墳:和昨天一樣,那座墳還是沒有修好的模樣,石碑擺放的位置也沒絲毫移動。
林姨不是衝墳來的。
他們又往前跑了幾步,這回,他們終於在那塊隔著百米的平地上,看到了穿著病號服,躺倒在那裏的身影。
“林姨!”慕涼煙一急,迅速往人躺倒的方向跑。
她第一時間衝到對方身邊,蹲下來查看對方的情況——
呼吸心跳都在,他們可以稍微鬆口氣了;
體溫很低,穿著單薄的衣服,手腳幾乎失溫;
意識全無,像是陷入昏迷,怎麽都叫不醒……
“快,送醫院,能救。”慕涼煙迅速把人扶起來,幫著忙,把對方扶到傅司城背上,“你走前麵,我走後麵。”
“好。”傅司城二話不說,背起人就往大路上跑。
慕涼煙想跟。
隻是——
“啪嗒。”
一聲細響。在傅司城背著人往前的時候,林姨的手無知無覺地鬆開,於是,一根淺金色的鏈子從她的掌心掉出來。
這不是什麽大事,撿起來繼續衝就行了。
但當她彎腰,看清鏈子的那一秒,還是不由怔住了。
這……不是她昨天交給下屬的那根手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