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過來躺好
她抱著他,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手上明顯收緊的力道,還是泄露了她的恐慌。
她是害怕的。
怕對於眼前這個人,剛剛得到,就要失去了。
“……我沒有感覺。”傅司城任由她抱著,頓了半晌,才緩緩地說了這麽一句。他似深思熟慮,在她抬頭之時,安撫地看過來——
“隻要我沒感覺,就沒什麽問題。”似解釋,也似安慰。
慕涼煙的心尖微酸。
“說什麽胡話!你懂還是我懂?”她想嗤諷而笑,又覺得有些惱,忍不住抽身揍了他一下,讓他閉嘴。她沒真的用力,他也沒任何躲閃。
“其實……”
“過來躺好!”下一秒,她打斷他,直接拉著人到床旁,一把將人按下,“這樣最安全,我會守著你。”
傅司城的動作一頓,他原本想說什麽,在聽到她這句話後,突然噤了聲。
“好。”他莞爾,爽快地答應下來。
說話的同時,他乖乖地躺下來,卻隻睡了半個位置,空出了一半的床,拍了拍,似笑非笑著邀請:“要不要進來守著?”
“這……”不好吧?
她下意識地就想拒絕,並且罵他: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而且這都什麽時候了,誰還有延續之前的心情!
但他的眼神實在太“真誠”了,墨色的眸底,不帶任何的欲,隻是單純的柔情。
她剛剛義正言辭的想法,反而顯得不正經……
“行吧。”慕涼煙歎了口氣,索性踢了鞋子,和衣鑽進了被窩。雖然說外麵恒溫也不冷,但躺在暖暖的被窩裏,肯定更舒服。
她正好可以一邊躺著,一邊想對策。
“不是什麽大問題,說不定明天一早就好了。”傅司城開口安慰她,他在被子底下的長臂一攬,將她抱在了懷裏。
“誒……你!”她想讓他注意傷勢,但又怕推拒會影響傷口,索性就這麽任由他抱著了。
她隻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躺得更舒服。
做夢也沒想到,她會有和傅司城一起蓋棉被純聊天的一天——
“我剛才在急診病房那裏,看到了你的手下,白天手臂受傷那個。”純聊的話題卻有些深沉,慕涼煙先起了頭,“他的情況不太好……”
她把下屬手臂出血,傷口無法愈合的事情說了。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即使自己又縷了一遍,她還是無法理解,“這樣的情況,我之前從來沒遇到過。”
“他會怎麽樣?”傅司城順勢一問。
“身體會進入缺血狀態,如果保持這個出血量的話,以後可能幾天就要輸一次血;但如果出血量加大,那就需要持續輸血。並發症太多了,這不是長久的方法。”說到這裏,她不由蹙眉,看向了傅司城的方向。
幸好,他還沒有出現缺血的症狀。他怎麽側躺著,還能減慢血流速度,減緩血液的流逝,連臉上也恢複了一點紅暈。
後者坦然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他點點頭,思索之後冷靜開口:“我替他安排幾個專家。”說完,他當真拿出手機,把命令對話框,吩咐了下去。
“試試也好。”慕涼煙心不在焉地應著,對此的期盼卻不大。
她走南闖北的,都沒見過這種狀況,那些天天翻報告看書的專家,能行?
等等,現在的重點不在這裏。
重點是——
“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她清醒過來教訓他,“你和他的症狀一樣,萬一真的治不好,要怎麽辦?”
“我說不定明天就好了呢?”傅司城還是這副論調。
“……”這怎麽可能!
慕涼煙啞然,沒有和他爭辯,也沒有直接駁斥他。她不需要他的安慰,她需要的,是一個確保他沒事的方案。
於是,她沒再理會他,索性翻身向另一邊,自己想自己的。
身後的人擁上來,正好將他鎖入懷中。
他清淺的呼吸,就噴灑在她的發頂,他的聲音很輕:“相信我。放心睡吧。”
………
慕涼煙真的睡著了。
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她在心裏把所有的病曆都過了一遍,把見識到疑難雜症都回憶了一遍,然後,她不知不覺,沉入光怪陸離的夢裏。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
她夢見自己處於孤單的末日,滿目瘡痍不見人煙,天上還有一個個火球砸下來,不停砸到她身邊……她越來越焦躁,也越來越熱。
終於,她睜開眼睛。
旁邊的人呼吸平穩,應該是睡得正沉。她在夢裏覺得熱的原因也揭曉了:因為被窩裏太熱了,而她又是和衣躺下去的。
至於熱源……
來自於身邊的人。他摟著她的手,有著高於常人的溫度。
“傅司城?”慕涼煙輕聲叫他,她撐著身體坐起來,摸了摸他的額頭,才發現他發著低燒。
“嗯?”他也睜開眼來看他,眼睛發紅,迷迷糊糊的。
“沒事,睡你的。”她有些不忍心,直接又把人按了下去,強迫著對方閉上眼睛。然後,她翻身下床,迅速檢查了一下。
他後背的紗布是幹的,暫時還沒有血滲出來;他的溫度是微高的,但除了低燒,也沒其他症狀。
“治療室在哪裏?”慕涼煙檢查完,直接拉開了病房的門,向外麵詢問。
下屬正在打瞌睡,聞聲立馬起身,小跑了過來。
“在那邊。”他手指了個方向,然後探頭便想往裏看,“傅少怎麽了嗎?”
慕涼煙索性把路讓給他:“你進去看著,我馬上就回來。”
………
她去治療室討了藥。
在值班醫生“你沒有處方權”、“你不能亂拿這裏的藥”、“你不能隨隨便便給人打針”這樣的驚呼中,她我行我素地抽完了針劑,回到病房。
是退燒針,她加了點消炎鎮靜的藥物,能緩解背上的傷,也能讓他睡個好覺。
“傅少很少生病。”下屬在一邊看著,等慕涼煙把一切都處理完,才喃喃著開口。
慕涼煙扔了針筒抬頭,她這才注意到:“怎麽就你一個,其他人呢?還有江涉回來沒有?”
她一連問了幾個問題,讓對麵的下屬不由一愣。
“還沒,江特助離開好幾個小時了。”他木訥地搖搖頭,接著又解釋,“急診那邊有個我們的人,有專家過來提出手術,我們好幾個人就去看看,能不能幫的上忙?”
“專家?手術?”慕涼煙一驚:這麽快嗎?
下屬點點頭。
“那我也過去一下。”她吩咐,“你留在這裏守著,不能出任何岔子,知道嗎?”
“好!”
她把基本的注意點都重複了一遍,然後快步離開,往急診的方向走去……
………
夜色已深,此時已是杳無人煙的後半夜。
醫院的住院區特別安靜,她走在幽暗空蕩的走廊裏,能聽到鞋跟和地麵碰撞的聲音。走到急診那邊,才逐漸聽到嘈雜喧囂的聲音。
她繞開紊亂的就診區,徑直向前,直接到了急診手術室那裏。
那個小房間的門燈亮著,外麵翻著“手術中”的字樣。而好幾個她臉熟的下屬,正站在門口,和一個穿著隔離服的中年男人說話。
慕涼煙走近——
“……常規檢查都是正常的,所以我懷疑,是某種罕見的免疫係統疾病。可能是外界的刺激,激發了這種人體反應……”專家在解釋,他邊說邊比劃,頭頭是道,聽得那幾個下屬一愣一愣的。
慕涼煙撥開人群,站到了最前麵。
理論的知識她聽了幾句,大體內容都是“我猜想”、“我懷疑”、“可能”、“大概”,她聽不出個確定的答案來。
於是,她虛心求教:“你手術做了什麽?”
她問得真誠,專家也答得仔細,應該是把她當家屬一類的人來解釋了——
“我們檢查發現,他都是末梢血管不停流血。這個末梢血管啊,裏麵流的都是靜脈血,氧含量低,一般很快會凝固,但是吧……”
“理論知識不用說,我懂。”慕涼煙打斷對方,有些急切,“具體手術是怎麽做的?”是哪個她沒想到的好辦法?
她要馬上學!
“啊,一個小手術。就是我們找到他的上肢靜脈,從源頭處暫時堵住……”越說越口語化,大體意思,就是:在上遊堵,讓血下不來。
慕涼煙蹙眉,她直覺這有些不妥。
她總覺得,這麽蹊蹺的症狀,不可能這麽容易就治好。
但她還未來得及開口——
“碰!”
手術室的門被人大力推開,像是助手一樣的人,火急火燎地衝出來。
“教授,不好了!”他一路跑向專家,“病人出現呼吸困難、心律失常了……”
“什麽?!”專家也是一驚,瞬間也顧不上解釋和答疑了,帶著助手便往回走,“怎麽回事?你們給他用什麽藥了嗎?”
“沒有啊!真沒有……”
……
慕涼煙蹙著眉,在手術室的門關上前一瞬間,閃身擠了進去。
“誒,家屬不讓進!”專家反應過來,一邊趕人,一邊忙著洗手。而他的那兩個助手則站在旁邊,等著給他換上新的隔離服和手套。
“我不是家屬。”慕涼煙仰頭,看了眼房間裏的各項儀器,“我是來收拾殘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