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衝我來
一聲槍響,求饒聲戛然而止。
雇傭兵也在同時停腳。
他轉過頭來,謹慎地問她:“還要過去嗎?”
“噓!”慕涼煙示意對方噤聲,指了指旁邊,找了個躲雨的地方先停下。她要仔細聽聽對麵是什麽情況。
是已經動手了嗎?
現在又是什麽局勢?
對麵安靜了幾秒,然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像是那種戶外的皮靴,摩挲著木質地板的聲音。腳步不止一個人,但有一個腳步,緩緩地靠近了對講機……
機器被人撿了起來,對方不知做了什麽,那雜亂的腳步聲也停了。
然後,慕涼煙聽到對方開口——
“傅總?”沙啞、低沉,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傅總也太趕盡殺絕了吧?要知道,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她頓了頓,有打火機的聲音傳來,似在對麵抽了口煙,“你在楓城幹的事,讓我們很難向上麵交代,是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啊。”
慕涼煙沒接話。
至於對方說的,她很容易就理解了:應該是傅司城在楓城給他們找了麻煩,讓他們受挫了,心有不甘就回來找晦氣……
這事在道上司空見慣,她根本沒想要細究。真要仔細追究起來,傅司城去追他們救那個孩子,也是因為她。
這是她的鍋,怎麽算都是她的事。
對麵的那個女人沒再說話,也沒退出對講機的頻道,她就在對麵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還發出吞雲吐霧的聲音。
慕涼煙凝神聽著,實則是根據她的背景音判斷——
對麵應該沒幾個人,而且都聽這個女人指揮,剛剛這女人示意了一下,對麵的聲音就停了;
傅司城應該不在附近,對方把她錯認成了傅司城;
對講機裏有滴滴答答的聲音,那是雨水從屋簷滑下,衝擊著青磚的聲音,對方所處的位置,應該就是那個木屋。
很好。
沒有“閑雜人等”,她可以過去把她自己的鍋背一背了。
“外麵的雨挺大的……”對方在此時開口,顯然在沉默的時間裏,她也在判斷慕涼煙這邊的情景。持續的風雨聲,讓她判斷出慕涼煙這邊在戶外,“傅總不回來躲躲雨?”
慕涼煙勾了勾唇角,揚唇冷笑。
“好啊,”她終於開口,輕哼出聲,“等著。”
對麵一愣。
聽到慕涼煙的聲音,對麵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認錯了人:“你是誰?”她冷聲詢問,剛才抽煙閑適的狀態蕩然無存,又恢複警惕的聲線。
慕涼煙握了握對講機,笑容淺淡,聲音清亮——
“你大爺。”
一語雙關,她說完,不理會對麵人的反應,直接關了頻道。
………
很快,雇傭兵帶著她潛回木屋附近。
遠遠看過去,那幢暗黃色的建築,都被籠罩在厚重的雨簾裏。至於那一長排的玻璃窗,有的關上了,有的則沒關上,任憑風吹雨淋。
“醫生,”雇傭兵趴在柴火堆的後麵,隱匿了身形,提醒她,“你沒有武器。”說完,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的腳上,“……很難取勝。”
慕涼煙嗤之以鼻。
“我要是有槍,現在還用趴在這裏?”她早就直接闖進去了!
不像現在——
她從地上挖了細石子,然後用僅存的這把彈弓瞄準,猛地一下,把石子打上木屋的窗戶。
裏麵很快有了反應。
那扇原本緊閉的大門被打開,幾個端著武器的人從裏麵跑出來查看。慕涼煙仔細數了數,一共五個人:前麵四個男人,穿著迷彩服;後麵是那個女人,穿著黑衣服。
“你能應付幾個?”慕涼煙直接問身邊的人。
雇傭兵咬了咬牙:“四個,最多了。”他掃了眼慕涼煙的腳,那還是為了照顧她的傷勢,才多說一點的。
“那好,等下你往那個方向跑,想辦法搶他們的槍,能幹掉幾個是幾個。”慕涼煙手指了個方向,迅速指揮,“幹掉以後別回來,直接翻山出去,從你說的野道上走。”
她觀察著地勢,一邊計算著行動,一邊還不忘囑咐,“不要告訴別人你認識我,也不要和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
黑市醫生這個身份,實在太明顯了。一旦暴露,別人很容易就會猜想到慕涼煙。
她必須避開。
“……好。”雇傭兵一一記下了,隻是在臨走之前,猶豫了一下轉頭,“你呢?”
“我?”慕涼煙已整理好一把小石頭,“我當然留下來和他們清算清算。”
說完,舉弓、射擊。
石頭精準地投射出去,落在木屋的房頂,又從另一側的屋簷掉下來。屋簷下那群嚴正以待的手下,立馬聞聲轉了過去。
就是現在!
慕涼煙一腳踹上還未反應過來的雇傭兵:“跑!”
對方一怔,反應過來的下一秒,立馬朝某個方向的山坳狂奔。走廊上的那幾個人瞧見動靜,呼喊了一句什麽,連忙追過去。
五個人,除了那個女的,其餘都追了上去。
他們的手裏都有槍,但似因為忌憚著什麽,都沒敢直接放槍。不過就算放槍也沒什麽!雨那麽大,她給雇傭兵選的又是樹很多的路,他們開槍能打中才怪!
她自己也沒閑著,她等那些人跑遠了,才故意從柴垛後露出身形,然後佯裝驚慌,往另外一個方向,跌跌撞撞地逃跑。
驚慌是假的,她隻是為了營造調虎離山失敗的假象;跌跌撞撞是真的,她的右腳是真的疼。
“站住!”她隱約聽到身後一聲怒吼,隔著雨聲,依稀辨別是這兩個字。
她回頭,眼角的餘光掃到木屋門口,先前那個站著等消息的女人,果然朝她的方向追了過來。
慕涼煙輕笑。
……也不是很難嘛!
………
拜剛才的一番追逐所賜,慕涼煙對這裏的地形,有了整體的了解。所以現在這場追擊,她可謂是占盡優勢。
沒有武器又怎麽樣?
周圍枝繁葉茂,她跑得又不是直線,槍就是一塊廢鐵。
腳受了傷又怎麽樣?
小路濕滑難走,她踉蹌的時候,對方早已摔了幾身泥。
最後……
慕涼煙成功把人帶進一個深坑,而她則冷然站在坑外,看對方摔得鼻青臉腫,連手上的那把槍,也遠遠地甩在坑外。
她剛才就發現這個坑了,沒想到這麽快就能用上。
這應該是個荒廢的甘蔗坑,大約一人高,以前用於儲存,現在空無一物。這樣的坑平時是困不住人的,但現在下著雨,底下都是水,四壁都是濕泥……
人踩不到著力點,就很難爬上來。
摔下去的那個女人試了好幾次,都沒能順利脫困,反而一身的黃泥。她頹然地站在原地不動了,隻是抬頭,憎恨又憤怒地看過來。
慕涼煙撿起對方掉在外麵的槍,放在手上把玩。
她清晰地看到對方的麵色變白,眼底的憤怒都在看到槍之後,轉變成緊張。
“我說我對你沒惡意,你信不信?”慕涼煙的嘴角噙著笑,她的話是這麽說的,但手上的動作卻不是這麽一回事。
槍口移來移去,不管對方怎麽閃避,都對準在對方的腦門上。
她看到對方的臉色越來越僵,最後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慕涼煙這才鬆手,把槍往旁邊一放。
“你們來幹嘛的?”慕涼煙率先詢問,切入正題。
看到她把槍放下,站在泥漿裏的女人才似鬆了口氣,她仰頭,同樣詢問:“你是誰?”
慕涼煙沒理會她:“你們這麽大動幹戈的,是為了殺傅司城?因為楓城的事?”
“……你是傅司城的女人?”對方還在揣測,疑惑又震驚的語氣,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傅司城什麽時候有的女人?”
“喂!”慕涼煙不耐地重新拿槍,“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啊!現在槍在我手裏,誰拿槍誰就是老大,老大問你什麽,你答就是了!”
輪到她提問了嗎?
都掉坑裏了,還有臉問問題?
“……別!”被慕涼煙這麽一嚇,坑裏的女人舉起了手,“我們隻是來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我們已經撤離海城,是傅司城欺人太甚。”
“展開說說?”慕涼煙動了動槍口,“拿回你們的什麽東西?”
那個女人沉默了。
這回她咬緊了牙關,縱使被槍指著,也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
慕涼煙也沒這麽重的好奇心和她耗。
“你們以後別對付傅司城。”她的要求很簡單,就這一條,“冤有頭,債有主,我給你們安排了一個更合適的敵人。”
站在泥水中的人沒動,看過來的目光裏滿是疑惑。
“回去告訴你們先生,那個孩子,我讓救的,另外不管什麽場子,我讓砸的。”慕涼煙直接把話說完,“你們先生知道我是誰,告訴他有什麽不爽的,直接衝我來。”
她沒有叫別人背鍋的習慣。
她能接受小二的背叛,以後也能接受和小二為敵。
她最會接受現實了……
“什麽?”那個女人卻隻是茫然著,她遲疑了很久,然後垂在身側的雙手暗暗握拳,眼裏有著令人看不透的複雜。
良久,她才仰頭:“你和先生是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