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開竅
這不是酒?
慕涼煙一怔,猛地鬆開他,坐直了身體。
她的目光在他和酒杯之間遊移,震驚了幾秒後,倏然一把將酒杯奪了過來……怎麽能不是酒呢?她偏要再喝喝看!
結果……
真的沒有酒味。
清涼、甘甜,冰塊上帶的是果香。
慕涼煙僵著脖子,這一刻,隻想咆哮:傅司城你有病吧,一個大男人,大半夜的在這裏喝果汁?!
“你……”下一刻,她便抬起頭來,想宣泄這種糟糕的情緒。但在撞上對方的眼神時,她的聲音陡然停住,一張臉也在瞬間漲得通紅。
等等!
她剛才都幹了什麽?
她剛剛借著“酒勁”,對他又抱又蹭,還強迫他說那些膩膩歪歪的……沒有酒的話,她這不是耍、流、mang麽?
所以,她竟然對著傅司城……
天哪她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慕涼煙僵在原地,恨不得在地板上摳個洞出來。
“別喝了,”傅司城就這麽靜靜地看了她幾秒,再開口時,俊臉上已有明顯的戲謔。他像是故意的,說話的同時拿走她手裏的杯子,還補了一句,“……酒量不好。”
杯子被放回桌麵。
他的長指收攏,任憑裏麵的果汁晃蕩,留下一圈晶瑩的色澤。
慕涼煙窘得說不出話來,她全程就盯著那個杯子,隻想沉默裝死。直到又一個浪頭打過來,船身劇烈地一個晃蕩,她才重新回過神來。
“晚安!”她從椅子上跳下來就跑。
但這回,傅司城的動作卻是更快,在她起身的瞬間,他便已握住了她的手腕。
“?”慕涼煙一驚。
她來不及作何反應,隻覺得手上一緊,整個人被他拽回去……不是回她剛才的座位,而是跌坐在了他身上。
他雙手一攏,自然而然地抱住她。
“幹什麽?”慕涼煙試圖掙紮,卻因為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停住——
“你想聽的我可以說。”傅司城開口,他擁緊她,強勢的姿態,溫柔的語氣,“……隻要你是清醒的。”
慕涼煙一怔。
什麽意思?
她本能地轉頭,想看清他的意圖。但因為兩人的距離本來就近,她這麽一轉頭,直接就變成了額頭相抵……
屬於他的清冽氣息,噴灑在了她的臉上。
他沒撤,她也沒躲。
她看到自己的樣子,清晰地印在他的眼睛裏;她感覺周圍的空氣變稀薄,心髒似因為窒息加快跳動。她聽到他近在咫尺地問她——
“你想聽哪句?”
慕涼煙覺得自己真醉了,沒有酒,卻真真切切像在發酒瘋。關鍵是,他還陪她一起瘋。
“嗯……我想想。”感覺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她暫時不想要理智了,連臉都不想要了,“你誇我‘你真好看’。”
她記得那些肥皂劇裏,好像都是從這個話題開始的。
傅司城失笑。
他鬆開了她一些,空出一隻手來,揉了揉她的腦袋:“怎麽樣都好看。”他的眼底似有某種東西一閃而過,但完全捕捉不到。
慕涼煙也沒放在心上,她笑眯眯地準備下一句:“你說‘慕小,一切有我在,你不會再煩惱了’。”這好像是哪個電視劇的台詞,不過她記不清了。
傅司城眼中的笑意卻是一窒,他皺了皺眉,沒有學。
“說呀!”慕涼煙倒是玩嗨了,大膽地摟上他的脖子,手指還在他的臉上輕輕戳了戳,“別不好意思啊。”
“……不行。”沉吟了半晌後,她等來的是他的拒絕。
他看向她,臉上的戲謔和笑意在收斂。
“慕小?”他輕喃著念出這個名字,俊臉上閃過一抹自嘲,“我不太喜歡玩遊戲……等你願意告訴我你是誰,我們再說吧。”
“什麽我是誰?”慕涼煙沒反應過來。
“慕小,來自小山村,輟學出來打工,沒文化沒背景沒能力……”傅司城緩緩地開口,他的語氣不變,甚至看著她的眼神,都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他平靜地複述完,然後問她:“你準備這樣的資料,做其他事的時候,都不掩飾一下的嗎?”
一針見血。
慕涼煙的動作僵著,臉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原來,他早知道慕小是假身份了。
他有所懷疑,卻從未和她求證對質過。
“……所以呢?”她謹慎地開口,一字一句地反問他。適才的旖旎和放肆不再,她的眼裏隻剩下忐忑和警惕。
“告訴我你的名字。”傅司城輕歎。
他抱著她的動作不變,望著她的目光灼熱,說到後半句的時候,甚至像是在誘哄:“告訴我,你想聽什麽話,我都可以說。”
慕涼煙抿了抿唇。
她停在那裏,腦中突然想起第二次見傅司城,在城郊醫院,他也是把她執拗地堵在病床上,問她的真名。
那時候,他說:‘告訴我你的真名,我帶你回家。’
他為什麽要糾結這個?
隻把她當慕小,不好嗎?如果這個身份的資料太假,她可以編一個更完美的,甚至可以按他的喜好改一改。
但她的真名……
她怎麽可能說她是慕涼煙?
“傅司城,我們……”有仇啊。
說了真名,他們就再也不可能和平相處了。
“不願意告訴我是嗎?”傅司城笑了笑,眸色明顯黯淡了下去,他垂眸,似自言自語地說出下半句,“既然不肯說,為什麽來招惹我?”
他鬆開她,把她掛在他身上胳膊扒下來,然後徑自起身離開。
“等等!”慕涼煙下意識地拉住他。情況變化得太快,她完全反應不過來,她隻覺得剛剛還玩得好好的,他為什麽突然爆發。
一個名字而已,怎麽了?
她的手抓住了他浴袍袖子,他停住了,卻沒有回頭。
“如果你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完全沒必要用這種方式。”他的聲音傳來,低涼又沉悶,“……是想讓我幫你救那個孩子嗎?你可以直說。”
“啊?不用啊……”她有辦法救那個孩子。
慕涼煙小跑幾步,繞到了他麵前,很真誠地關心了他一句:“你還好吧?”
往科幻點想,他是不是突然變異了,導致跨物種無法溝通?
往實際點想,他是不是被爆炸嚇到了,然後後知後覺地爆發出來?
“傅司城……”她隻會治病,不懂怎麽安慰人,所以她能想到的,就是抱住對方,用手輕拍著對方的背安撫,“你別怕啊。”
他的身體一僵,被她抱住後,半天沒有動。
良久,他才發出一聲輕歎。
“這不是我想要的。”他開口,拉下她纏在他身上的胳膊,然後俯身下來,一字一句地告訴她,“我不是害怕,我在生氣。”
生氣?
他的話雖這麽說,但他的語氣,還保持著充分的克製和冷靜。
“早點睡吧。”說完,他繞過她,回自己的臥室。
慕涼煙在原地站了許久。
原本應該睡意朦朧的她,此刻卻是毫無困意。
她低頭,對著自己的一雙手看了又看,然後又對著他關上的艙門看了又看,最後氣得在原地跺腳——該生氣的是她才對吧!
她隻不過是想當一晚上慕小,想躲在這個龜殼裏輕鬆一下,傅司城這是把她的龜殼炸了?
他還說這不是他想要的,一副很嫌棄她擁抱的樣子……
氣死她了!
鬼知道他想要什麽?
生氣!睡覺!
慕涼煙也轉身回自己的房間,故意把艙門甩得震天響,然後往被子裏一縮,再也不管了。
………
這一夜,慕涼煙睡得極不安穩。
海上的風浪時小時大,她在迷迷糊糊間也被晃得不停。她夢見了很多以前的事,隻是這回像是上帝視角,親眼看著好兄弟一步步背叛……
他為什麽背叛她?
她不知道,反正叛都叛了。
她究竟是為何死的?
她不清楚,反正死都死了。
當夢境和回憶一切塵埃落定,她的大腦恢複些許清醒的時候,她已經開始在想:回到海城以後,要重新把製藥公司開起來,從頭開始。
外麵傳來人行走的聲音。
接著,慕涼煙聽到自己的艙門被敲響:“慕小姐?”
她這才睜開眼睛。
外麵天色已是大亮,她從窗戶看出去,發現遊艇已經靠岸。岸邊人來人往,還有本地的孩子在嬉戲打鬧。
她像是從昨晚那個黑色的世界,徹底回到了人間。
“早啊,”慕涼煙打著哈欠拉開門,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下屬,“什麽時候靠岸的?”
“有一會兒了。”下屬遞上兩個紙袋子,裏麵裝的分別是新衣服和早餐,“您收拾一下,我們就能走了。”
“好。”慕涼煙道了聲謝接了,她縮回房間裏洗漱換衣服,三分鍾內把自己搞定。
叼著早餐出去的時候,她特意看了眼對麵的艙門——
那裏關得嚴嚴實實,正如昨晚一樣。
想到這裏,她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不是說收拾完就能走嗎?”早餐也不香了,慕涼煙一腳踩上凳子,指著那個房間,“為什麽有人還在睡覺?”
“呃……”下屬被她的動作震懾了兩秒,遲疑著開口,“您是說傅少嗎?他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