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虛偽
不是因為繾綣,也不是因為不舍,她抓住那隻手的時候,滿心都是怨憤——
傅司城你給我等著!
給我喂藥的是你吧,把藥碾碎你是不是故意的?
所以你在這裏等著!
等我恢複過來,我第一個找的就是你!
那隻手的主人卻像是誤會了,他僵硬了幾秒,然後在她床沿坐下……距離很近,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床墊下陷。
而他也不是任由她抓著,而是把她的手扯下來,雙手回握住她。
“也行,別走就好,給我等著……”慕涼煙迷迷糊糊地想著,“正好新仇舊恨,我們一起算一算。”
她的腦袋太昏沉了,本想著盤算一遍新仇舊恨,卻發現沒法做到。她和傅司城所謂的舊恨,細細算來,都是利益衝突,他不給她麵子,他還礙她的事……
怎麽好像沒那麽恨了呢?
林林總總的加起來,還不如他喂她捏碎的藥片過分!
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對,一定是因為她病著,大腦變遲鈍了。所以等她醒來,一切都會恢複原樣,她的思路會再度清晰。
慕涼煙胡思亂想著,徹底睡了過去。
她夢見過去意氣風發的自己,又夢見傅司城坐在沙發上說“和我在一起”,最後夢見她死之前,曾看到自己的小弟在疊千紙鶴……
一個話很少的男人,她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她創業之初的合夥人。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從認識開始,她就喊他小二,底下的人則是喊他二哥。
“不幹正經事,疊這個東西幹嘛?”她當時是這麽罵的。
“慕涼煙,我喜歡上一個人,別人說疊一千隻,表白就能成功……”
“沒大沒小,叫慕老大!”她一掌扇上對方的後腦勺,“去,把新藥的實驗數據再過一遍!”
……
後來小二死了。
和她死在同一天,死在她之前。
她很想要回到過去,拽上小二,把他帶來現在。讓他別再疊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先過來幫幫她,讓他們重回昔日的輝煌。
因為她好像被困住了……
被某種看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困住了。
“啪嗒!”
是雨水敲擊玻璃的聲音,暴雨來臨前的第一滴雨珠,打破整個城市的寂靜。
慕涼煙猛地睜開眼睛,從混沌漫長的夢境中驚醒。
一室寂靜。
房間裏隻留了一盞燈,隻留有她一個人。幽暗的環境、精簡的家具、淡雅的木質香水味……每一樣,都讓她覺得陌生。
她的額頭有汗,不知道是藥物發汗?還是做夢驚的?
慕涼煙坐在床上,有片刻的茫然。
她的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時間理不清楚,直到看到窗外的天色,才猛地反應過來:天都已經黑了?!她睡了多久?
她迅速地在身上翻找,最終在床頭櫃發現了自己的手機。
她迅速拿過來看了一眼。
六點。還不算太晚,隻是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讓天色如墨。
手機屏幕上空蕩蕩的,負責酒吧挖掘的師傅,還沒有傳消息過來……是因為天氣的原因耽擱了?還是因為別的?
她得過去看一看。
慕涼煙掀開被子,一邊穿鞋子,一邊琢磨著路線。
手機卻在此時響了。
“喂?”慕涼煙看也不看,直接接了。她的身體基本恢複了,隻是說話還帶著輕微的鼻音。
“嗚,小小……”是顧晚晚,電話一通便在對麵哭,“那個人被人劫走了!他們還打傷了阿源,還打傷了這裏的護士!”
“什麽?”慕涼煙一驚,“怎麽回事?”
“剛才我出去買飯,回來就這樣了。”顧晚晚哽咽著,“說是有幾個人闖進來,抬了人就走的,值班的都被打暈了。阿源現在還沒醒。”
“現在發生的事?往哪個方向跑的?”慕涼煙蹙眉,臉色迅速冷了。
“我不知道……據說是一輛黑色的車!”顧晚晚慌慌張張的,說話都在顫抖,“人才醒了幾個小時,誰會幹這種事啊?”
原本正打算往外衝的慕涼煙,聞言猛地停腳。
“你說什麽?人醒了?”她幾乎是壓抑著憤怒,“為什麽不告訴我?”不是交代過了,要第一時間通知她的嗎?
“給你打電話了,是傅總接的,他說你病了……”顧晚晚吸著鼻子,“我就想等你好一點,我再跟你說,我沒想到人被劫走了。”
慕涼煙冷靜下來。
“別哭了。”她安慰一句,掛斷了電話。
她想她不用出去追了。
這個人,本來就是她從傅司城的地盤上“偷”出來的,現在人醒了,正好又被傅司城接了個電話,人就又被劫走了……
這也太巧了吧?
不是他幹的還有誰?
“吱——”
一聲輕響,休息室的門正在此時被推開。
傅司城端著一盅小碗,出現在了她眼前。看到她是站著的,他似有些意外,然後走進來又帶上了門。
“醒了?”他問,“還難受嗎?”
慕涼煙沒動。
“怎麽了?”他蹙了蹙眉,很快就發現了她的異常,“來,先把這個喝了。”
慕涼煙後退兩步。
“沒毒吧?”她冷冷地開口,眼底盡是譏誚。虧她還胡思亂想了這麽久,到頭來,自作多情的是她才對吧?
他能從她手裏劫人,就說明早就懷疑她了!
還裝得那麽深情……
她此刻的憤怒,是加倍的。
“你耍我玩呢?”慕涼煙沒那麽好脾氣,當場就撕破臉,“派人跟蹤我,甕中捉鱉?”說話的同時,她抓住他。
他紋絲不動,手上的湯盅掉下來,熱湯撒了一地。
“你在說什麽?”傅司城的臉上有明顯的疑惑。
“少裝蒜!”慕涼煙怒瞪著他,此刻,腦子裏壓根沒有從長計議的理智,“人呢?那個殺手,你把他帶到哪裏去了?”
“耍我很好玩是吧?一邊在這裏假裝照顧我,一邊派人把人劫走!”
“傅司城,你虛不虛偽!”
……
他的臉色幾變。
到最後,他的麵色冷下來。
他壓製著情緒,連同自己的詫異,也壓製了——
“你是說,那個殺手,在那晚之後……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