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她的故人
傅司城自然也注意到了腳步怪異的江特助。
迎麵而過的時候,他帶著疑惑,朝對方多打量了幾眼,但很快又收回目光,視線重新落在慕涼煙的身上。
“你把他怎麽了?”到了近前,傅司城才出聲詢問。他的手裏提著一個大紙袋,說話的同時,把手上的紙袋交給了她。
“他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變那樣了……這是什麽?”心虛地給了個答案,慕涼煙迅速扯開話題,她借著翻紙袋垂眸,避開了傅司城的目光。
暗黃的紙袋,還帶著明顯的溫度,她一打開,便聞到了食物的香氣。
是烤魚排!
她以前就愛吃海鮮和魚,恨不得頓頓都點!這次活過來後,還沒聞過這麽香的魚……
傅司城已替她清出一塊的地方,回頭看了看:“愣著做什麽,不餓?”他折回來,一邊說話,一邊將食物拿出來放在桌上。
兩塊好大的烤魚排,還配了特製醬汁……
慕涼煙吞了吞口水。
一個清味的果盤,裏麵的水果新鮮水亮……
慕涼煙舔了舔嘴唇。
兩杯開胃的楊梅酒,散發著楊梅的清香……
慕涼煙蹙眉。
她突然沒那麽想吃了。
這個身體的酒量有多差,她已經領教過了一次。之前在旋轉餐廳,她才喝了幾杯,就睡了一天一夜……而且,這件事傅司城也是知道的。
所以明知她酒量差,還拿酒是什麽意思?
想把她灌醉,然後問點什麽?
今晚的事,他果然還是有所懷疑的吧……
“過來坐。”傅司城那邊已經在招呼她,看麵色沒有絲毫的破綻。
慕涼煙謹慎地挪過去,心情沉重地在傅司城對麵坐下,很想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但很可惜,什麽都觀察不出來。
她戳著魚排,覺得魚都變不香了。
“不合口味?”傅司城在對麵問,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詫異。
“沒有。”慕涼煙快速地否決了,她低頭避開傅司城的目光,暗暗深吸了口氣,先下手為強,“今天怎麽回事?”
她問得冷靜,宛如之前的破綻從未發生。說話的同時,不動聲色地把那罐礙事的楊梅酒推遠了。
傅司城竟也沒追問的意思,聽到她這麽問,隻是眉心蹙了蹙。
然後,他開口——
“我得到消息,有人想除掉我,並且對方來得比我想象得快。”他無奈地轉頭,朝對麵的病房看了一眼,“所以我就提前改變了計劃,主動給他一個機會。”
慕涼煙暗忖:果然,車禍是假的。
“現在所有人都以為我重傷,正在這裏搶救。對方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肯定會再派人過來。我就在這裏等他,很快就能有結果。”
慕涼煙聽明白了。
所以對麵那個半死不活的人,是傅司城放出來的餌?那個想殺傅司城的人,估計也會和她一樣,錯把床上的人認成傅司城,走進圈套……
“知道對方大概是什麽人嗎?為什麽想殺你?”聽到這裏,慕涼煙順口一問,心裏的忐忑也減輕了不少。隻要傅司城的注意力都在抓殺手方麵,沒關注到她,她就安心。
至於到底什麽人殺傅司城?這壓根不重要。
一個人上升到某種高度,他的權勢、地位、金錢……任何異樣,都可能引來殺機。這種事情,她見怪不怪,根本懶得細想。
還是想想魚排吧……
很好,魚好像又香了!
“……不知道。”傅司城聞言卻是頓了頓,抬頭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深意一閃而逝。然後,他別開眼,淡淡補充,“不重要。”
他似不想她多問,慕涼煙也壓根沒打算多問。
她安安靜靜地吃著東西,一邊吃,一邊不動聲色地把楊梅酒往旁邊推。終於,她在某次拿紙巾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手背碰到罐子……
“乒!”
玻璃罐摔在地麵,瞬間裂成了碎片,裏麵的楊梅蹦跳著彈開,散在了房間的各個角落。
“哎呀!”慕涼煙誇張地低呼,小臉上寫滿了惋惜,“這麽好的楊梅酒,我還一口沒喝呢……”
傅司城隨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唇角揚起無可奈何的幅度。他從頭到尾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裏,終於在她嘀咕第二遍的時候,輕聲打斷她:“……你這杯是不含酒精的。”
是解釋,也是回答。
慕涼煙的臉色一僵——人隻有在猜到問題的時候,才會給出答案。
顯然,他看穿她了。
“我酒量不好,”她索性仰頭,也不藏著掖著,隻是刻意跳過是不是鴻門宴這個話題,“我們也算吃過飯了,要不今天……就到這裏了?”
吃完飯,也沒什麽好聊的,越聊破綻越多。
慕涼煙說完站起來。
傅司城放下了餐具,卻沒有立馬起身,他隻是仰頭看向她,眼底有著難得的鄭重,“留你下來,除了吃飯,是有個問題想問你。”
“哦……什麽?”慕涼煙盡量維持著鎮定。
實在不行的話,她還能跑,反正顧晚晚還開著車等在樓下。
但出乎意料的,她心裏擔憂的那些問題,傅司城竟一個都沒有提。他開口詢問的,是一個完全不沾邊的問題——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死?”他問,目光緊鎖著她,靜候著她的答案。
這一刻,對於他而言,這似乎是最重要的事。
慕涼煙整個人都緊繃著。
她感覺正處於一場鬥智鬥勇的心理戰,現在大腦高速運轉,卻依舊回答不上來。
回答不是?那她為什麽來這裏,說不定就會被當成殺手一夥。
回答是?那接下來就要解釋她剛才是不是想救人,她是不是醫生,最後說不定把她的真實身份扯出來。
傅司城的詢問方式,可比江特助狠多了!
這是一道送命題啊!
“我……”被他盯得心虛,慕涼煙尷尬地笑了笑,正想找機會敷衍過去。也就在這時——
“啪嗒!”
一聲細響,像是電源跳掉的聲音,接著整個房間歸於一片黑暗。
慕涼煙心裏一鬆,就差當場放鞭炮:這可太及時了!她不會回答送命題了!
“怎麽停電了啊?”她自顧自地嘟噥,順手就掏出手機,打算照明,“這醫院也真是……”
手腕倏地一沉,她剛摁亮手機屏幕,還沒找到手電筒,整個手機便被收走。與此同時,一股大力向她撲來,將她壓在了沙發上。
傅司城的動作很快,一秒鍾內,就隱匿了彼此的身形。
慕涼煙的心中緊了緊,她瞬間意識到,他要等的人,可能來了。而她好巧不巧的,正好撞上了。此刻她根本沒有離開的可能,他們擠在一個小沙發上,她被迫貼著他的胸口,幾乎不能呼吸。
傅司城動了動,黑暗中,他似低下頭來,貼在她的耳畔,聲音很輕:“你放心,隻要你不想,我絕對不會死。”
慕涼煙一驚:他又看透什麽了嗎?這又是什麽意思?
“你……”她試圖開口。
“噓!”
周圍一片安靜,安靜得能聽到對麵房間監護儀的聲音。傅司城的那些下屬,應該也是被事先交代過的,此時都隱匿起來,沒半點動靜。
“咚……咚……”慕涼煙聽到傅司城的心跳,沉重有力,再配上他之前的話……
她無聊地想:真的不會死,他很健康。
可是她為什麽要對此放心呢?
她應該是喜憂參半啊,畢竟她的宏圖大業,他也許會成為絆腳石……可是她此刻竟真的很放心?
慕涼煙亂七八糟地想著,直到聽到走廊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才重新集中了注意力,觀察著外麵的動靜。這是傅司城的局,她完全是看戲的心態——
黑暗中,有個聽起來不太利索的腳步,靠近了對麵的病房,並推開了病房的門。
她動了動,腦袋從傅司城懷中鑽出來,從虛掩的門縫裏,看清對麵。
借著淺淡的月光,她看得出來,進對麵病房的,隻是清瘦高挑的男人。他和她一樣,站在病床邊,掀開了病人的杯子,在其胸口按了按。
慕涼煙暗暗挑眉:同道中人?來判斷病情的?
哦,不對!
對方可比她狠多了,進來直接把刀插進胸口了……在那人抬手的時候,她清晰地看到個刀柄的輪廓。
慕涼煙同情地看了眼傅司城,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默默發表自己的感慨:好慘哦!對方人狠話不多,直接就把“你”宰了呢!
“咳咳……”正當她以為要下令抓人的時候,病房裏的那個男人卻突然開口說話了。他的聲帶似受過損傷,嗓音有種令人難受的喑啞。
“這是我們的事,你為什麽非要扯進來!”憤怒、憎恨,全在一句話裏傳達。
慕涼煙興致勃勃地看好戲。
“誰碰那個地方,誰就得死……”喑啞的聲音繼續。
慕涼煙津津有味。
直到——
那個人繞著病床走了幾步,黑暗中,他的輪廓清晰,他的腳……是跛的。
慕涼煙一驚,幾乎瞬間斂了心神。
‘我看到那個人在裏麵埋了什麽東西,那個人跛腳。’這是她白天才追查出的信息。跛腳並不常見,不會這麽巧吧?
她凝神,然後,她聽到那個聲音沙啞又歇斯底裏:“都已經過了三年了!讓那個地方永遠是酒吧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