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希望人有事
空氣一滯,剛稍有緩和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傅司城的神色一僵,適才亮起來的那雙瞳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了下去。他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垂得很低,讓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波瀾。
隻有緩緩收緊的雙拳,泄露了他的情緒。
慕涼煙皺了皺眉,凝重地想:看來是要發飆了……
但出乎意料的——
“……好。”傅司城在沉默了半響後抬頭,隻不明意味地應了這個單音。他微微笑了笑,俊臉上閃過明顯的自嘲,“我再安排。”
他的眼中似有落寞,但他把這種情緒掩藏得極好:“在此之前,你有事可以隨時找我。任何事情……沒人能動得了你。”
說話的同時,他將一張紙,放在了距她不遠的床麵上。不是那種千篇一律的名片,而是手寫的一串號碼,簡單又整潔。
最後,他轉身離開。
整個過程,慕涼煙就隻是呆呆地看著。她從最開始的警惕、茫然,到最後,看傅司城的一舉一動,都覺得難以理解——
她昨天劃了他一刀對吧?
她劃到他的手了對吧?
……真的確定沒劃到腦子嗎?
……
病房內安靜下來。
病房外,逐漸傳來窸窸窣窣的細響,然後是人說話聲、走動聲……醫院像是被冰封了一早上,此刻才恢複原有的節奏。
“碰!”
房門在下一瞬被人從外麵推開,木質的門扉撞上淩亂的家具,當即有了搖搖欲墜的兆頭。
“你沒事吧?”護士卻管不上這些,火急火燎地跑進來。她還穿著昨晚值班的衣服,頭發有些淩亂,麵色仍蒼白著,“謝天謝地你還活著!要是出了人命,我工作就完了……”
慕涼煙挑了挑眉:知道差點出人命還來那麽晚的嗎?
“我真是嚇死了,這麽多人,突然闖進來。”護士心有餘悸,“也不知道是幹什麽,不允許人發出任何聲音,就這麽候著。後來我聽到你病房裏動靜那麽大,我還以為……”
“以為殺人了?”慕涼煙鎮定自若地接了話,理解了對方的邏輯,“但是,他們是怎麽找過來的?”
“我不知道呀!昨天值班,也沒什麽異常。就隻有上頭來了個電話,做了個病人統計,都正常啊。”護士絮叨了幾句,又把話題轉回來,“你怎麽沒受傷呢?”
剛剛這麽大的動靜,她又隻是個小姑娘,一般來說,不死也殘了。
慕涼煙皺著眉頭,邊聽邊反省:早知道,昨晚就應該買了藥自己處理!她現在不是傅司城的對手,所以在東山再起之前,還是少有牽扯比較好……
“誒!你想什麽呢?”護士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慕涼煙這才回神。
“你問我為什麽沒受傷啊?”她活動了一下手腳,找了個敷衍的理由,心安理得地解釋,“因為他們找的是之前住這裏的人,不是我,所以砸了東西就走了。”
她說得有板有眼,話到一半,想起自己現在算是個平民百姓,所以也拿出普通百姓該有的恐慌來,“小姐姐,不瞞你說,我當時害怕極了……”
矯揉造作的發抖,加上刻意偽裝的哽咽,護士徹底信了。
“沒事,都過去了。”護士拍了拍慕涼煙,反而安慰她,“這些人我們都惹不起的,反正你也沒受傷,要不這事就這麽算了吧?我怕鬧大了被報複。”
慕涼煙求之不得。
“嗯嗯。”她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點了頭,“那你給我換個偏僻一點的病房,我想再休息一會兒,我嚇壞了……可以嗎?”
“好,我讓護工去打掃。”護士爽快地應了,忙忙碌碌地去安排。
慕涼煙目送著她離開,神色一斂,目光重新沉下來。
她撚起傅司城留下的紙張,掃了眼上麵的號碼:她記得,傅司城走之前,說什麽他再安排?
他要安排什麽?她不知道。
但不管他的安排是什麽,她都沒空參與。她從一方大佬淪落至此,接下來該幹什麽,她給自己安排得滿滿當當,明明白白。
所以……
這種“攔路石”,最好不要有。
五指收緊,原本那張平整的紙片,很快被慕涼煙揉成一團,然後扔進了角落……
…………
另一邊。
傅司城一行人離開醫院時,天色剛亮。
醫院門口的那一排車、站在各處守候的保鏢……這些在無形中都成了一種震懾,讓醫院周圍也陷入一片寂靜。比如附近的煎餅攤,老板也是噤若寒蟬,連句吆喝都不敢。
“傅少?”江特助等著傅司城出來,連忙迎了上去。他看了眼傅司城的手,又看了看他身後,有些疑惑,“人呢?”
沒沾血、沒帶人,那辛辛苦苦找到這裏有什麽意義?
“留兩個人下來,暗中跟著。”傅司城冷聲吩咐,“有什麽動靜,隨時向我匯報。”在外,他一向話不多,態度也冷。
在旁人眼裏,他是個褪去了人性,不需要情感的掌權者。
“啊,好。”在下屬麵前,江特助沒多問,立馬拍了兩個身手好的去跟。
傅司城拉開車門,坐進了車裏。
“那個昨晚傷了您的人,就這麽算了?”江特助很快安排完,親自過來開車,“真的很奇怪,我查不到她的任何資料,就像突然冒出來的一樣。”
“不用查。”傅司城卻是一點都不想知道,“開車。”
江特助應了一聲,踩下油門。他將車駛上主路,才開始匯報其他事情——
“公司那幾個人有點小動作,假借和顧家商業聯姻,那幾個人果然坐不住了。”
“另外關於調查三年前的事……昨晚我們在會所那邊,已經打草驚蛇了,那條線索算是斷了。”
後座上,傅司城的眉皺了皺。
“最近不要有什麽動作。”他迅速開口,三年來第一次選擇蟄伏,“敵暗我明了這麽長時間……也該換換了。”
這三年,他的每一秒都煎熬且漫長,他迫不及待想結束這一切,即使傷敵一百,自損八十。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想起那個桀驁自信的眼神,他在其中看到了那份獨有的張狂和傲然……於是,瞬間,他的每一秒,都不再煎熬漫長了。
他終於有時間,以他的方式,去解決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