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們分手吧
晚間,言汐將暖房的花都整理了一遍,回了櫃台開始核算訂單,準備做完手頭的工作,就關店了。
這時,忽然聽到門廊風鈴清脆的響聲。
“歡迎光臨!”言汐抬頭看向門口。
進來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先生,麵上皺紋明顯,但後背挺直,身上穿著藏青色的中式長衫,衣著整潔,舉止間十分得體。
“您好,請問您是想挑選哪種類型的花?”言汐迎了上去。
老先生溫和的笑了起來,儒雅的道“我和我愛人,明天就是金婚紀念日了。”
“金婚?您可以在這邊逛一逛,看是否有喜歡的花。”言汐覺得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心裏不太明白,麵上卻沒有露出不解的神情。
老先生在放滿各式鮮花的木架前緩步瀏覽著“這些都挺好看的,但是我不太會搭配。你們可以上門服務嗎?明天孩子們會回來,我想提前布置一下家裏。”
“可以的,您這邊坐。”言汐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將老先生引到會客茶桌旁。
“如果您不趕時間的話,我這裏有一些之前的案例,您可以慢慢選一選。”言汐從櫃子裏拿出一本冊子,遞給老先生。
老先生接過冊子,翻開來,一頁頁都是精美的畫冊,各種風格的鮮花陳設,結合不同的光線場景和陳設環境。
“老先生您貴姓?”言汐柔聲問道。
“我姓林。”老先生應道。
言汐從櫃子裏拿出瓷杯,放了上好的茶葉,裝了純淨水燒開後,便行雲流水般的拿起夾子為他沏茶。
片刻後,言汐輕輕將茶杯放置在林老先生麵前“您請。”
林老先生將視線從冊子上收回,看到麵前清亮的茶湯,正在青花瓷杯中冒著氤氳的熱氣。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讚道“好茶。”
林老先生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青花瓷杯,又端到光線下看了看“老板,你這茶杯胎釉精細、青色濃豔,不像是普通的瓷杯啊。”
言汐笑了起來,輕描淡寫的道“我也不知道,網上隨便買的。”岔開話題道“您有看到合意的風格嗎?”
林老先生翻著冊子,指著其中兩頁道“這個紅白玫瑰,和這個帝王花海,都挺不錯的。”
紅白玫瑰是以紅玫瑰和白玫瑰為主的組合,帝王花海是香檳玫瑰和帝王花的搭配。
言汐看過去,讚許的道“都很好,一個豔麗,一個奢華。”
林老先生道“那就帝王花海吧。”
“您是布置在客廳,還是哪裏?”言汐拿出訂單冊子,不太習慣的拿著鉛筆寫下林老先生的要求。
“布置全屋吧,四房兩廳,一百八十平。”林老先生道。
“明天就要的話,可能會有些晚,下午五點左右布置到位,您看可以嗎?”言汐解釋道。
林老先生點點頭“沒關係,就自己家裏幾個人。”
言汐將訂單寫好,收了定金,撕下複印件遞給林老先生。
林老先生站起身來,不經意間抬起頭,看見了沙發側麵牆上掛著的幾幅丹青筆墨。
丹青畫的是一片海市蜃樓般的花海,遠處山林中勾勒了幾筆窈窕身姿,似有若無。底下題著一句“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於我如浮雲。”落款題的是,天雪。
而筆墨有兩張,一張簪花小楷的金剛經,另一張是用顏體書寫的“虛懷若穀,安之若素”八個字,落款仍是天雪。
林老先生駐足良久,才讚歎道“這位天雪是?”
“是我。”言汐笑笑“是筆名。”
“噢?筆名。”林老先生笑了起來,一臉驚歎的看著麵前的花店老板“不知道老板你怎麽稱呼啊?”
“言汐,語言的言,潮汐的汐。”言汐答道。
林老先生緩緩的點頭,又細細的環顧了一下花店四周,將這古樸精美的花店品味了一番,良久才收住驚訝,感歎道“世有佳才,大隱於市啊!”
“您謬讚了,怡情怡興而已。”言汐抿嘴笑著將他送出門口。
“很有意思。”林老先生笑了起來,緩步離開了花店。
肖無將車開進一座高檔小區的地下車庫,將車停好後,乘坐電梯回家。
剛推開家門,就看見一個清秀嬌小的女生坐在沙發上,靠著抱枕,正看著電視。
女生看到肖無進來,忙站起身喊道“怎麽打你電話也不接!安安接到了嗎?”
肖無冷漠的點點頭“剛送去我爸媽家了。”
女生亦步亦趨的走向他,一臉委屈。
“安安怎麽樣?有沒有嚇到她?”女生追問道。
肖無沒有接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表情凝重的盯著前方,似乎在思考什麽難以啟齒的話。
客廳裏的氣氛沉重的有些讓人喘不過氣。
女生小心翼翼的站到肖無身邊,撒嬌般的拉了拉肖無的衣袖“肖無,你是不是生氣了?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肖無歎了口氣,終於淡淡的開口說道“林琴,我們分手吧。”
林琴驚訝的嘴巴微微張開,她有想過今天安安走丟了會引起肖無的怒氣,但是不至於到要分手的程度吧。
林琴又急又怒的大聲嚷道“都說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安安自己亂跑才跑丟的!”
肖無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頓了頓道“她才三歲。”
林琴噎了一下,自知理虧,換了一副楚楚可憐的麵貌道“肖無,誰沒有犯過錯誤呢?我知道我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好嗎?”
見肖無良久沒有應聲。
林琴的眼淚一下就從眼眶中溢了出來,焦急的道“你之前說過的!你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是會結婚的!你怎麽能隨隨便便就提分手呢?”
肖無終於轉過頭看著她,修長的手指捏了捏眉心,有些無奈的道“林琴,我很謝謝你這兩個月的付出。今天你同意在我開董事會的時候幫我去接安安,我是很感激你的。雖然最後的結果不太好,但是就像你說的,你也不想安安走丟。所以我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問題到底出在哪裏。”肖無長歎了一口氣,才緩慢的接著道“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不婚主義者。交往前我就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會努力的去嚐試但事實就是,我和你不合適。所以,還是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了。”
“之前我們明明就很好啊!我們可是青梅竹馬呢!大家都知道我追了你好多年我們才在一起!大家都說我們很般配不是嗎?肖無,你不要這樣子”林琴帶著哭腔語無倫次的哀求道。
肖無有些懊惱的看著麵前梨花帶雨的女生,心裏除了後悔還是後悔。
當初就不應該一被告白就激動,又聽了姐姐的話試一試,試什麽試,這都什麽破事。
林琴見肖無態度堅決,終於大哭了起來,嚶嚶的哭聲讓肖無心裏七上八下的,隱隱有些腦仁疼。
肖無站起身,去廚房為林琴倒了一杯白開水,遞給她。
林琴抽抽噎噎的接過白開水,喝了一口,正準備接著哭。
“你別哭了。”肖無終於受不了了。
林琴紅腫著兩個核桃般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分手?”肖無有些無奈的道。
林琴默默的抽泣著,手裏玻璃杯轉了兩圈,聲音細細的道“我不分手。”
肖無忍住扶額的衝動,這是欺負他戀愛談的少,不懂得處理這種情況啊?
林琴見他沒說話,抬頭偷偷的瞟了他兩眼,默默的站起身來,拿起沙發旁的包包,挎在身上。
“肖無,今天的事情真的對不起你消消氣,我先回去了。”林琴細聲細氣的道。
肖無沉默了片刻,還是開口說道“林琴,你很好,隻是我們真的不合適,還是分開吧,我不想耽誤你。”
已經走到門口的林琴,聞言頓了頓,良久後才哽咽著道“那個你之前答應我爸媽的,明天你會來吧?”
“嗯。”肖無敷衍的道。
林琴訕訕的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們明天見!那個改天我再向肖仙姐姐和安安道歉。”
她揉揉紅腫的眼睛,轉身離開了。
肖無剛關上門,就聽到手機響了。
他看了看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有些無奈的接起電話。
“又怎麽了?不是罵過了嗎?”肖無道。
“我想來想去這件事情還是完完全全就怪你!不能怪人家林琴!”低沉的女聲輕柔卻帶著責備“你怎麽能讓林琴去接安安放學呢?林琴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姐剛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林琴沒腦子,帶三歲的孩子去逛商場。”
“”肖仙愣了愣“我當時那是在氣頭上。你跟你說,你談個戀愛不容易,可不許找借口鬧什麽分手。”
“”肖無岔開話題,歉疚的道“姐,對不起。我那會忽然有個重要的會議,實在是走不開。我是想著安安本來也認識她抱歉,我應該當時就跟你說去不了。”
“是啊!你要是說你去不了,我就讓安安外婆去接就好了啊!”肖仙十分無奈的道“我剛才給媽媽打了電話,安安在她那兒很乖。算了,幸虧遇到好心人,沒出什麽大事。”
肖無聞言想起來那個花仙子般的女孩,點點頭“安安是有福氣的孩子。”
“你有跟人家好好道謝嗎?”肖仙認真的問道。
“她說不用。”肖無道。
“誒,你真是”肖仙氣惱的道“你這樣,你把她那個地址啥的都發給我,等我出差回來,我自己去當麵道謝。”
“行吧。”肖無道。
“上回林琴來家裏吃飯的時候,是說的明天吧?”肖仙問道。
“嗯”
“我跟你說,這可是你第一次正式去林家登門,禮物你得買一件,別空手去,明白吧?把你那些洋做派給我收起來哈,不興空手上門的!”肖仙強調。
肖無沒有接話。
肖仙頓了一下,忽然道“你怎麽了?我怎麽覺得你不對勁呢。”
肖無沉默了片刻,才有些糾結的道“姐,我覺得我跟林琴不合適。”
肖仙聞言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聲音有些抓狂“唉,那你想怎麽辦?別跟我說你又想分手?”
“已經分手了,她在那裏哭的我頭暈腦脹的。”肖無無力的道。
“她追了你那麽多年,會因為你一句話就答應分手了?”肖仙不相信。
“應該答應了吧。”肖無說著,也有些不太確定。
晚上十點,言汐忙完店裏的事情,將花店的霓虹招牌關掉電源,又檢查了一遍花店的門窗和電源,將店門從內鎖緊。
然後從店內的一側乘坐電梯到達三樓。
未嵐花店的這棟樓一共有五層,原本是老式的筒子樓。
言汐當初買這棟樓,一是看中了它在商業區臨湖而建,鬧中取靜的絕佳位置;二是喜歡它後麵有一個很大的庭院,可以用來建花房。
她買下來後對整棟樓重新進行了改建,將建築物整改成了上下兩部分。
一樓和二樓之間打通,一樓是花店,二樓是花店的休息區。
三樓到五樓也是打通的,均作為她的住宅。
艾麗時常嘲笑她是個出來體驗生活的白富美,不然誰會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買樓開一家這麽大的花店,而且生意還不溫不火的,光房租就撐不了三個月。
言汐回到家裏,推開窗戶,看著院子裏天井中央的桂花樹,有些無力的將頭靠在胳膊上。
“又過了一天。”言汐自言自語道,默默的在心裏數了數,喃喃道“62個月了”
立在窗前久久的發了一會呆,言汐將窗戶關上,拉上窗簾,站在客廳中央,輕輕閉上眼睛。
忽然,隻見她眉間有一抹星光乍亮起來,她凝神,雙手在麵前合十,反手結了一個複雜的手印,再攤開手掌時,手心中央有一盞一指高的容器,容器是一個倒立的鑰匙形狀,通體透明,泛著幽藍的光芒,容器內有點點星光,像液體又像固體般緩緩流淌著。
鑰匙容器雖然不大,但裏麵的星光卻不多,僅僅能蓋滿底部。
言汐伸出兩指,嘴中微微吟唱著咒語。
幽幽的幾點星光在空氣中憑空浮現出來,緩緩的落入的鑰匙容器中,就像疲倦的螢火蟲歸於巢穴。
言汐拿起鑰匙容器晃了晃,十分無奈的看著幾乎沒有變化的星光容量,長長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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