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欠你的我還了
流觴腳下退了一步,口中吐出血來。
男子的頭盔,“哢嚓”一聲裂成兩半掉在地上。
流觴雙目緩緩瞪大,眉頭顫了兩顫,上前邁出一步。三角叉又入了胸口三分,流觴痛到極致,咬了咬牙再上前一步,嘴角流出源源不斷的血痕。
她卻一雙淚眼,顫抖著抬手,朝著他麵上伸了過去。
原來,你真的會回來。隻不過她沒想到,卻是以這種身份。
如此也好,欠你的一條命,最終還給你了。
幾乎在瞬間,男子頭疼欲裂,他一隻手撫上頭,齜牙咧嘴的腳下退了一步,抬手將三角叉抽離了流觴胸前。
她身形一軟,倒了下去,胸口那道傷痕,源源不斷的流出血來。
“姐姐……”阿璃懷中抱著那盆花,跌跌撞撞的從樹後衝了出來。“噗通”一聲跪在流觴身旁:“姐姐……對不起……”她丟下那盆花,顫著手探向她胸前那個傷口,想替她堵住噴湧而出的鮮血。
頃刻間,鮮血染紅了她的雙手,印在阿璃眼底的是深深的鮮紅,一雙杏眼漸漸浮上水氣,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
男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丟了手中三角叉,拚命的拍打著頭部,想緩解那深入骨髓的痛。
流觴側著首,凝望著男子痛苦的神色,一雙眼湧出大滴大滴的眼淚艱難的扯出一個蒼白的笑意,咳出兩口血後,一雙明眸漸漸失去了神采。
無論阿璃如何捂著她的傷口,那鮮血仍舊從指縫流出,帶著溫熱的鮮血,順帶著帶走流觴的生命。
阿璃顫著滿是鮮血的雙手,緩緩抬在眼前。是她,是她害的流觴。是她,是她帶來的這一切。
男子痛的在地上打滾,不停地拍打著頭部。
片刻後,一大串的回憶湧入他腦中。
他於懸崖峭壁,隻是那隨意一瞥,她迎風搖曳在他眼底。
他小心翼翼將她帶回家,悉心栽入他院中最好最大的一個花盆中。
在一個狂風暴雨交加的深夜,他在床上熟睡中,被風卷窗欞的拍打聲驚醒,連鞋都顧不得穿,衝去花圃隻為捧她回屋。
還有,在自己垂死掙紮的床前,她現出真身後,生生掰下自己三瓣真身,哭著求著自己吃下。
還有她在自己彌留之際,哭到泣不成聲。
他瞪著一雙不敢置信的眼,手腳並用的爬到流觴身邊,將她那渾身是血的身子摟入懷中。
流觴眼角落下一顆淚,她虛弱的抬起手,撫上他懊悔的一張臉,看著淚水從他眼中漫出。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一個字,她多想問問他,你去了天庭後,是否看見了諸天的仙女,她們是否像她一般貌美。
她多想笑著,對他說:不要哭,不值得。
她多想笑著,對他說:萬幸,我等到你回來了。
可她沒時間了。她看見,從她指尖開始,她的身形已經漸漸化作花瓣,散落飄零在空中。
他一臉淚痕,伸手想要抓回那些花瓣:“不要……流觴不要走。”可是那些花瓣卻越散越快。
最終,流觴扯出一絲笑容,徹底化作滿天花瓣,被帶入半空越飄越遠。
阿璃靠在那棵樹,努力捂著嘴沒能哭出聲。
男子仰天,撕心裂肺的喚了一聲:“流觴!”
為什麽會這樣,她掩了自己一切行蹤,在這座院中苦苦等了他數萬年,等來的是他插入胸口的那柄三角叉。
阿璃伸手,遞上倒在腳邊的那盆花:“這是她留下的,她說你最喜歡這盆花。她說你走後,她替你照顧這一院的花圃,她會學著你,摘了花蜜來吃,她還說……”
阿璃聲音哽咽,卻再也說不下去。
她還說,這盆花有著特殊的意義:代表戀愛的心。
可她苦苦等候這麽多年,等來的就是最愛的人,給她當胸致命一擊,取了她的性命。
愛,到底是什麽?
為什麽流觴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怕。
阿璃哭到不能自已,為什麽在她看來,愛是一件令人瘋狂,甚至令人連生死都不在意。
如果……如果有一天,清揚也提著一把劍,信誓旦旦要殺了自己。她是不是也會學著流觴,甘願一心赴死?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捏著手中流觴那條綢帶,緩緩站起身來。
他凝視著身前,那個哭的傷心欲絕的阿璃,輕聲道:“這盆花,送給你吧。”說完,他轉身走了幾步,彎下腰重新拾起那柄三角叉,看著上麵沾著的血跡,渾身微微發顫。
凡人升仙,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以及負擔,都會被人封印前身記憶,他以前總聽起過別人聊起,對於他們熱衷於解除封印一事,付之一笑。
前程過往,既然已經過去了,何必再記起來呢?
他緩緩伸出手,用手中流觴那條綢帶,細心擦下兩麵殘留的血痕,然後再將那條綢帶卷了起來,塞入胸口處。
此生,他是不會再允許自己,將這段回憶忘卻。流觴,諸天女仙中,我尤覺得,隻有你最是貌美。
他牽起嘴角,含淚笑了笑,隻可惜你再也聽不見。
清揚趕來時,隻看見阿璃一臉淚痕,捧著一盆花神情呆滯。
他心中一緊,蹲在她身側伸出手,拽著她胳膊喚了聲:“阿璃……”不過兩個時辰,到底發生了什麽?
阿璃緩緩抬起眼簾,望著眼前清揚的臉,吸著鼻子問道:“清揚,如果有一天你要在殺我和不殺之間做選擇,你選哪個?”
清揚渾身一顫,瞬間憶起那次在阿璃“識海”中,一臉悲戚的阿璃,也是這般問他,他隻覺得渾身仿佛掉入冰窟,瞬間將他凍了個透徹。
“我……不選!”無論何時,他都不會殺了阿璃,絕對不會!
阿璃聞言,呆滯到忘了哭泣,隻瞪著一雙哭著紅腫的眼睛,目不轉睛的望著他。
她深深望著清揚的眼底,那裏印著她一臉悲傷的表情。
不選……嗎?
那為什麽,流觴愛的人卻能下得了手呢……
她不懂,不懂流觴,也不懂她愛的那個人。
甚至於此時,她也看不懂清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