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血色婚禮
黃昏,夕陽如霞。
一向形同虛設的世子府竟然奇跡般地熱鬧起來了,張燈結彩,擺宴設席,車水馬龍,賓客滿門,喜樂盈耳不絕。
鎮寧王府。
鎮寧王鐵青著臉,如困獸般在房中來回走動。
剛皇帝來過一道旨,說是不但已賜婚無心,而且今晚還要在世子府內親自主持婚禮,這簡直是刮他的老臉。
也弄不清這皇帝怎麽回事,是不是吃錯什麽藥了,對這事居然一反常態地支持,不知是什麽居心。
今晚是最後一天,看來無心這小子非但是下不了手了,而且竟有為這女人放棄一切的勇氣,可惡,這女人非死不可,否則我不但失了江山,更失了兒子。今晚無論如何非得讓這個女人死!
“風無痕!”一聲清冷的聲音叫住了正要入宮的風無痕。
風無痕轉身,夕陽最後一道餘暉落在一襲白衣的陸子璈身上,恍惚間竟有一種血腥之感。
冥冥中似有股殺氣淡淡而來,看著陸子璈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隱約間閃爍寒光的眼睛,風無痕隻覺有一種窒息心跳的感覺。
“你今晚是不是要大鬧婚禮?”驀然,風無痕突口道。
“不,不隻是我,還有你!”陸子璈靜靜地道。
“我?”風無痕詫異道。
“風無痕,你真是太天真了!”陸子璈喟然道。
“你說什麽?”風無痕不解道。
“自古帝王皆無情,你怎麽能相信皇上?什麽銷魂散,嘿嘿,真是騙三歲孩子差不多,試問這世上有如此功效藥嗎?”陸子璈冷笑道。
“你偷聽皇上與我的談話!”風無痕變色道。
“不是,是我買通皇上身邊的內侍才得知的,而且我還知道,那根本不是什麽銷魂散,而是叫腐骨草,一種無論誰服下都得腐骨而死,誰碰一下也得爛心而亡的劇毒之藥!”陸子璈磨著牙一字一字道著,字字令人寒噤膽戰。
“不,我不信!皇上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風無痕麵色大變地嘶聲大叫道。
“一箭雙雕之計,這你也猜不透嗎?”陸子璈冷哂道,“皇上喜歡你,他怎容許你心裏有別的女人?另外皇上早就有心削弱你們風家勢力,正好借此除去已顯野心的世子風無心,明白了嗎?”
風無痕麵色瞬間蒼白,驟然間仰首一陣哀嚎,聲震於寰,聲音淒厲而悲愴,道不盡那受傷心靈的哀楚。
他為什麽總是逃脫不了被人利用的命運!嫡親的哥哥如是,最愛的女人如是,如今口口聲聲說愛他要幫他的皇帝也是,原來這世上害他最深就是他最信任的人。
“哈哈……”,他瘋狂的大笑起來,跌坐在地,渾身抽搐如怵。
“啪”,一把匕首扔在他的腳下,陸子璈堅定如石的聲音一字一字傳入他的耳中,“跟我合作吧,我們一起去救蓁兒,無論如何,這是我們最後一戰了!”
“好,我跟你合作!”風無痕狠咬齒牙,一把抓起那把匕首。想不到,一直視為敵人的陸子璈,有一天會為救一個女人而與他並肩作戰,生死與共,這世上的事真是好笑至極。
“婚禮皇上要親自主持,到時禦林軍都要出動,再加上風無心對你我絕對有防備,舉行婚禮的世子府必定戒備森嚴,固若金湯,所以即使你我有通天本事也未必殺得出血路,救得出蓁兒!”陸子璈沉吟了些許,換了一種凝重的語調而道。
“那你說怎麽做,我聽你的!”
“擒賊先擒王!而這些王中隻有皇帝最弱……”
風無痕眼睛一亮,道:“挾持皇帝迫使風無心放手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畢竟在眾目睽睽下他還不敢有大不敬之心!”
“嗯!”陸子璈點了下頭,道:“你先隨皇上出席婚禮,待新人交拜天地時我便持劍殺進世子府,到那時喜堂必將大亂,你趁亂挾持皇帝與我回合,營救必定能成功!”
“好!”風無痕重重地點點頭,將匕首塞進了靴筒裏,然後轉身要走。
“等一下!”陸子璈突然叫住了他。
“還有什麽事?”
陸子璈靜靜地看著他,臉上是一種奇異的清明與寧靜,“這一戰中我若死了,蓁兒便交給你了,你好好照顧她!”
一種難以言狀的熱潮,似野馬狂奔踏過風無痕的心頭。
他知道,這一句話的分量,那是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悲壯,那是要為自己心愛的女人流盡最後一滴血的決絕,更是對他這個從來不是朋友甚至是敵人的兄弟般的信任。
慨然而悲壯的笑掠過他的臉頰,他的雙眸誠摯而堅決,“好,不過,若是我死了,請你也一定好好待她,莫讓她再傷悲了,她這一生心靈上受的創傷太深,再也承受不起半點了!”
陸子璈緊緊地盯著他,眼裏有霧光在閃動,他走上幾步,風無痕亦走上幾步,一雙鐵掌緊緊相握,蒼勁而有力。
璀璨華堂,皇家大典。
天子朝南,百官雲集。
新人如玉,喜樂隆祥。
“吉辰已到,新人交拜天地!”
“一拜天……”司儀官正起勁地扯著嗓子喊之時,驟然間喜堂外傳來一聲清越綿長的厲嘯,氣衝鬥牛,聲震於寰,噪人耳膜,顫人心弦。
喜堂內所有人變了臉色。
像流星急速劃過天際,一身雪衣的陸子璈宛如霜華白虹般破空而至,落地化作一朵聖潔白蓮。
“抓刺客!”在一聲聲嘶力竭地厲叱聲中,守衛這場盛大婚禮的兵丁向潮水般湧過來。
“倉啷”之音而起,秋水劍瞬間化作一池銀光乍泄的秋水,在倏忽一抖間,又化作點點寒星,向人群飛流激射而去。
“啊……”,慘叫聲此起彼伏,鮮血四散飛濺間,兵丁的身體便如被拔了根的茅草般急如矢的拋飛出去。
“擋我者死!”長發張揚,魔眼如電,詭異如修羅,酷冷似拘魂之鬼的陸子璈怒叱之聲刺破人心魂,唬得那些兵丁俱都倒退三步。
“我來會會你!”說話間一條身影暴馳而來,淩空一個跟鬥攫向了陸子璈。高個暴瘦,雙眸仿如鷹隼,正是那為奪白玉觀音卻被葉一舟戲耍碰了一鼻子灰的龍天。
陸子璈嘴角一牽,一個森冷輕蔑的笑浮起,也不答話,亦不移動,於千鈞一發間,他猝然暴起,秋水劍就好像一道流光一樣,那麽快不可言地直點龍天的眉心——因為出手的速度太快,劍尖穿透空氣,竟形成兩道波浪般的霧氳。
龍天驚呼出口,他做夢也想到這世上會有如此快的一劍,攻出去的刀勢俱已不及收回,惶急之下,他逃命也似地棄刀翻躍開去。
一溜血珠灑向半空,龍天一聲悶哼,秋水劍無聲無息地刺入了他大腿的肌骨之內。
然而——就在這時,一條黑影從他身後猛掠而來,當真快如閃電。
陸子璈厲叱,身形暴起,電光閃石間反手便是一劍,“噗嗤”一聲,鮮血四濺,這快如流矢的一劍已深深刺人偷襲者的腹部。
但是不要命地依舊呼嘯著而來,黑影憧憧,風掠衣袂,刀劍寒揚。
陸子璈臉上一片酷厲之色,竟不閃亦不退,淩空而起的身形陡然旋轉翻滾,於是一道道如流虹的光華交織晶瑩璀璨,令人歎為觀止的劍光之網,生生將眾敵逼退三步。
鳳冠雅帔,一身血紅的秦蓁兒此時雖如木偶般站在喜氣如熾的華堂裏,但她的靈魂卻飛出了她的軀殼,隨附在了血戰林立眾敵的陸子璈身上。
“這小子當真是個驚駭人的神話呢,不過他再厲害也可還是個人,我今日已布下兵士五千,高手數百,即使他一劍殺一個,也管教他累得吐血而亡!”陰冷冷,寒漓漓的聲音如蟻附骨而來,秦蓁兒身子猛地一顫,似如夢初醒,又似靈魂還竅,她突然如發瘋般用足全身力氣嘶嚎一聲“陸大哥”,身子猛向外撲去。
風無心一驚,急忙扯她,誰知她去勢太急,竟隻拉去她寬大的袍袖,嗤啦一聲裂帛之音,半幅袍袖因聲而落。
“骨碌碌”,鳳冠墜地,斷碎了滿地珠玉,紅衣墨發,秦蓁兒似如一道飛霞流虹穿飛掠舞,迎向那蛟龍般縱橫天際的身影。
“拿下刺客餘黨!”眼眸驟現冰魄寒光,鎮寧王倏然起身,大手急促朝那抹紅霞一指,氣勢威嚴震撼。
話音未落,驀地,一道閃電似的瑩瑩寒光,以一種不可比擬的速度驟然向秦蓁兒暴掠而來。
“不!”風無心麵無人色的嘶嚎一聲,猛撲去相救,但有一條比他更快更急的人影先自他飛閃了出去。
“噗”一聲利刃刺入肌理的可怖之音,鮮血如瑪瑙般飆灑而出。
“啊……”,秦蓁兒魂飛天外的一聲悲鳴,身子便如被抽去枝幹的稻草人般散架於地,身子抖顫如怵,四肢百骸間竟集聚不起一點力量來,她手足並用,顫栗著艱難挪爬,用瑟瑟抖的手抱起了已血透重衣的風無痕。
“無痕,無痕!”皇帝麵無人色地滾下龍輦,嘶嚎著亦飛撲過來。
“走開,誰也不許過來!”秦蓁兒一把拔出風無痕靴中匕首,如瘋了般對著皇帝嘶叫道。
寒光霍霍的匕首一下閃亮了皇帝的臉,皇帝嚇得身子一顫,竟真的硬生生地止住了步子。
“風無痕!”陡見事情突變的陸子璈,哀痛地嘶聲大叫一聲,一劍劈掉了麵前的一個敵人,身子更是不要命地往喜堂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