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仇恨
陸子璈伸出手,木無表情地推開了她,然後緩緩地站起身來。
映雪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她,怎麽了,這是怎麽了,陸子璈,陸子璈怎麽突然間仿佛變了個人似的,讓她恐懼而顫怵。
“嘩啦啦”一聲巨響後,門的木屑如雨點般片片紛飛,陸子璈如標槍般直挺挺地立在那裏巋然不動,須臾他抬腳跨出了門外。
“子璈!”映雪撲跌出門外,看著那具頭也不回的身軀,她忽然覺得有種天塌下來的絕望。
“二公子,是二公子,二公子逃出來了,你快去告訴老爺子,我們攔住他!”陸子璈一走出來,立即被守在門外不遠處的家丁瞧見了,於是職責所在,立即有幾個人圍了上來。
“都給我滾開!”陸子璈眼中閃著森冷的寒光,冷語如冰地一字一字道。
“對不起,二公子,這是小的們的職責所在,請二公子回屋去,不要難為小的們!”為首的家丁抱拳施禮道。
父親竟然還在門外派了家丁把守,陸子璈嘿嘿地冷笑幾聲,殺機頓現,手掌暗中斂氣,
“我叫你們滾開,聽見沒有!”
“對不起,二公子,小……”,那人不知死活地猶自不聽警告,就在此時,陸子璈猛然間仰天一聲龍吟,霎那間,長發張揚,寒眼如冰,衣袂如風帆般鼓漲起來。一股從內向外的迫人戾氣陡然間源源不斷地傾瀉而出。
眾家丁被這股戾氣逼迫地無處遁逃,一個個膽戰心驚之際,陸子璈身形陡轉,掌風頓起,快如閃電霹靂般驟然拍出,隻聽啪的一聲巨響,立即有二人中掌,身子便如斷線紙鳶般直飛出去,撲通跌在地上,鮮血直噴。
“畜牲,你瘋了嗎,竟敢傷人!”一聲厲喝驚破黑夜無邊,陸子璈的身軀驀地顫栗一抖,抬頭相看時,陸長風的身子已如神袛般矗立在他麵前。
有一抹詭異的笑輕輕泛起在陸子璈的嘴角,有兩股如初冬裏湖上冰淩的霧氣漸漸貯滿了他的眼睛,“閃開!”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一字一頓道。
“畜牲,你說什麽?”陸長風極度震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怎麽是一向俯首帖耳,逆來順受,屈服於自己家威下不敢有半點反抗的兒子說的話。有一種直覺告訴他,這個站在自己麵前的兒子,他身體裏的靈魂似乎已轉化為了另一個可怕的靈魂。
“我沒如你的願,你是不是很失望?”陸子璈忽然嗤笑道。
陸長風老臉一紅,他自知這事做的過分,不禁有些底氣不足道:“我知道我這事過分了點,可是我是為了你好,為了這陸家好,為了……”
“嗬嗬……”陸子璈低首輕笑起來,“哈哈……”,笑聲逐漸而大,“哈哈……”終於他仰天大笑,眼神在一霎那變得淩厲乖張而狂亂,極致的怒火如火龍般噴灑出來,炙烤著陸長風的心膛。
“別再為你所做的一切無恥行來尋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你讓我從骨髓血液裏感到你的肮髒與無恥,父親,你不配被我稱呼這兩個字!你……”
“放肆!”陸長風勃然變色,破喉大吼,猛然揚手劈麵一記耳光向陸子璈扇來。
誰料手快觸到陸子璈的臉頰時,有一隻蒼勁有力的手快如閃電的硬生生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這是破天荒頭一遭被擋,陸長風意外至極不由得怔住了,一時間吃驚地瞪著眼看著陸子璈。
“你恥為人父,已沒有資格再來教訓我了,閃開!”陸子璈冷寒如冰目光直視著他,說完此話,奮力推開他的手,然後大踏步而走。
“畜牲,你這是要幹什麽?”有種不祥的預感襲上陸長風的心頭,他一時間忘記了做父親的威嚴,帶著絲絲恐懼他嘶聲問道。
“我要離開這裏”,陸子璈嘴角牽動著無聲地笑著,幽冷如刀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他,一字一字道著,字字充斥著這麽多年來他所有的怨氣與血淚,“離開一向隻當我是工具從不拿我當人看,永遠看不到我的苦痛我的血淚的陸家,離開這個吞噬我的尊嚴和幸福的從未給與過我半點家的溫暖的地獄般的陸家,離開這個讓我生不如死我卻還要忍痛忍辱負生的陸家,離開這個給我帶來一切一切苦痛根源的陸家!”
“你敢!你身上流著的是陸家的血,披著的是陸家的皮囊,你今生今世洗不盡賴不掉也磨不滅!陸家子弟注定此生為陸家而生,為陸家而死,這便是你的宿命!”陸長風嘶聲喉道。
“嘿嘿,是嗎,可你別忘了我身上還有一半的血來自我那魔教聖女的母親呢?你也不正因為這個原因厭惡我,憎恨我,鉗製我,壓迫我,威逼我,戒備我的嗎?”陸子璈譏諷道。
“你住口,我曾那麽用心的培育你成才,難道……”陸長風急辯道。
“培育我成才,嘿嘿……,你是給你給陸家培育一個殺戮的工具,一個給陸家賺取名譽與身價的絕好工具,嘿嘿……,現在我什麽都明白了,你當年為何要從我母親身邊搶走我,你為的就是這個目的,你就是看中我嗜殺的魔性,你雖討厭我卻不得不承認我是絕世的好苗,嗬嗬……,父親,你真是老謀深算呀!”陸子璈言到此間,雖輕蔑地笑著,但心裏那份淒楚與苦痛如入水而化的墨汁般絲絲滲入他每一根神經與纖維血肉裏,他的身世已足以堪憐,老天為什麽還要讓他遇上了這樣一個卑鄙無恥道貌岸然的殘酷父親。
陸長風臉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嘴角抽搐著,五官開始扭曲起來,這麽多年來,他隱藏在內心最真實的目的竟被他看穿了,這以後真的絕難再壓得住他為自己所用了。不,他不甘心,陸子璈是他精心製作的傑作,他怎能如此輕易放棄!何況養虎為患,他如果治不了這隻虎,必然為虎所傷,他所以今天即使是徒勞掙紮即使是拚死流血他也要製服他。
“這麽說,你是鐵定心要離開陸家了?”陸長風最後一次問道。
“我知道你不磨幹我的血是不會罷休的,所以,今天我即使死在此間也要出得這地獄之門!”陸子璈咬牙絕然而道。
“好!”陸長風臉皮抖跳了幾下,陰冷而酷厲地退後幾步,猛然一揮手,嘶聲呼道,“陸家子弟聽令,今夜無論有多大犧牲,哪怕是流血成河,屍堆如山,也要給我拿下陸子璈!”
“是!”齊齊一聲喝,嘩啦,十幾個家丁抄著兵器團團圍住了陸子璈。
“住手!”有個女聲尖銳的大叫著,如瘋了般撲進了包圍圈,一把攫住陸子璈,衝著陸長風嘶聲叫道,“陸老爺子,他是你的親生兒子,請你不要再傷害他,不要!”
“映雪,你快閃開,這個畜牲他準備背叛陸家,我這正是為了陸家為了你你才要將他留下的!”陸長風臉色難看至極,使眼色叫人將映雪拖開。
“不,不要,子璈,子璈,唔……,你們放開我!”映雪拚命掙紮,死死拽住陸子璈的衣衫不放。
“放開!”陸子璈不為所動,冷著臉,雙指一並,奮力一劃,刺啦之聲,半幅衣衫應聲而落,映雪猝不防備,身子一個趔趄的當兒,就被人拖了開去。
陸長風神色酷厲,一揮手之間眾家丁呐喊著一齊上攻向陸子璈。
一聲龍昂,陸子璈驟然鶴飛衝天而起,同時一股無形的卻洶湧至極的戾氣隨身而起衝上霄漢,須臾間暴漲開去,如一張巨網般籠罩在眾人頭上。
秋水劍劍光如萬星落河般璀璨而灑,奪人眼目間便聽得慘聲此起彼伏,見得鮮血飆灑如雨,撲通撲通傷者輪流摔出,倒地呻吟。陸子璈還是手下留情的,同門相殘本不是他所願。
陸長風麵色大變,這些日子患病孱弱的陸子璈武功非但未擱下,反而又精進了不少,竟換了個人似的,一出手便如此令人膽戰心驚。
就在此時,一聲清越之音頓起,有人朗聲大喝道:“二哥,請你留下!”出鞘刺來的劍恍如遊龍已到了陸子璈麵門前。
陸子璈揮劍相擱,錚一聲龍吟,與來人打了個劈麵。
“三弟,我不想傷害你,請你閃開!”陸子璈喝道。
“二哥,縱然父親對你不住,可兄弟之情難道你也要棄之不顧嗎?”陸子儀慟道。
“我隻是離開陸家,並不是與陸家恩斷義絕,你我兄弟之情還在。所以,三弟,你若還顧念這份情義就請你退開一邊,放我而去!”陸子璈蹙眉愁情而道。
“二哥,你若走了嫂子怎麽辦?”陸子儀嘶聲道。
“我若一走便可解得這孽緣之繩,還彼此一個自由清白,她何處來便回何處去!”陸子璈沉聲道。
“不,我不走,我生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陸子璈你可以毀諾離棄於我,但我的癡情絕愛卻將永駐我心,即使我身體灰飛煙滅,它也將化為清風匝繞你身!”映雪泣血長嘶哀鳴。
“你這癡子!”此情此景此言陸子璈亦為之動容,閉眼闔然長歎一聲,一時間呆立如石,滿麵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