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以死拒絕
“你害怕他知道傷了他的心是嗎?”傾月立即窺破她的心思,方才尚溫柔如水的眼倏然將涼薄如冰。
“求你慈悲……”藍霽兒嗚咽。
“慈悲?”傾月冷笑打斷她的話,“素兒你聽好了,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唯有強權強勢與不折手段,否則你隻有被他人踐踏在腳下屈辱的偷生,想當年,朕若心慈手軟,何來這權傾天下的帝位!”
“陛下——”藍霽兒泣淚悲嘶,赤身而起,俯首頓拜。
“不要跪朕……”心莫名一痛,傾月急忙將她抱在懷中。
“求陛下……”
“不,朕就是要昭告天下你是朕的女人,是朕的!”傾月一口回絕,眸倏然偏執如狂,閃著陰鷙狠戾的光,一字一字切齒而語,同時手臂神經質地將藍霽兒越抱越緊幾乎要嵌進自己的骨頭裏。
藍霽兒在他懷中大口大口喘息,如一條幾將窒息而死的魚。
神照國景明四年,帝昭告天下,有女素兒淑良溫婉,堪立為後。
後宮,藍霽兒落寞地站成一道風景,癡看遠處一樹白如素錦的木槿花。
“在看什麽呢?”身後有人溫柔地抱住了她的纖腰,在她耳邊柔語。
“木槿開得真好,可是到了黃昏它就要謝了!”藍霽兒幽傷地吟哦,“木槿之花,朝開暮落。為己而生,為己而亡,花開成殤,一愛斷腸。”
“傻丫頭,無病呻吟!”傾月寵溺地揉她額前的發,笑道,“木槿花是朝開暮落,但每一次凋謝都是為了下一次更絢爛地開放。就像太陽不斷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來四季輪轉,卻是生生不息。更像是愛一個人,也會有低潮,也會有紛擾,但懂得愛的人仍會溫柔的堅持。”
“溫柔的堅持?”藍霽兒身子悸動了一下。
“是,溫柔的堅持,就像朕對你的心意!”傾月眉眼如春風,如蜻蜓點水般親啄了一下她的臉。
“今早送來的後冠後服可曾看了?”傾月忽想起什麽,柔聲問她。
藍霽兒輕輕地搖頭。
“走,和朕一起去看!”傾月牽著她的手往屋內走,吩咐宮人將後冠後服取來。
待綢布一揭開,光亮立即大熾,使得原本根本不上心的藍霽兒眼前也為之一動。
這鳳冠是按照神照國王後的規格所做。通體飾翠鳥羽毛點翠的如意雲片,18朵以珍珠、寶石所製的梅花環繞其間。冠前部飾有對稱的金色飛鳳一對,口中各銜珠寶流蘇,手撫其上顫顫巍巍,振翅欲飛。
“你再看看衣服!”傾月含笑複又掀了喜服的綢布。
立時一件紅如榴花,豔如織雲,鏤空雕繡,精致地仿佛一件藝術珍品的衣服落入人眼,藍霽兒心一顫,這真是一件漂亮的嫁衣。然而,她這一生四穿嫁衣,然而再美再華麗也不是她想要的,她這輩子隻有一件嫁衣才是她心目中最美,才是她真正心甘情願為一個男人穿起的嫁衣,那就是在望夏國為傾月哥哥穿起的最平凡普通的那件。
“喜歡嗎?”傾月側身看她的臉笑吟吟地問她。
藍霽兒輕輕地點頭,乖巧地讓人心憐。
“試穿下給朕看看!”傾月溫柔的語聲中不容置疑的命令,然後不容分說去解藍霽兒外套的扣子。
藍霽兒依然柔順聽話,眸子裏瀾波恬淡,一任傾月脫了她的外衣穿上了這件精致的嫁衣。
一襲嫣紅襯托那怯怯如玉,楚楚柔憐的臉,竟有種分外奪魂的美。
“素兒——”傾月喉間深深地發出一聲歎息,心刹那間沉醉癡迷,顫栗著一把將她嵌在懷中,“明日……就這樣穿著它……嫁給朕好嗎?”
眸無喜無嗔無憂無欲,藍霽兒輕輕地點了點頭。
“素兒——”傾月的心激越澎湃,熱烈的吻滾燙落在了她的唇上,
然而幸福總是假象,那個看似柔弱乖巧任你予取予求的女人做給傾月看的也是一場空夢的假象。
黃昏她從禦花園中采集了一枚有毒的蘑菇,偷偷而食,掌燈時分便中毒昏迷不醒。
得知消息的傾月衝到寢宮去看她的時候就見她宛若沉睡的娃娃一般寧謐而美好地躺在榻上。
“你為什麽要死,為什麽,我對你不好嗎,不好嗎?我隻是想娶你做我的女人,你為什麽要用死來拒絕,為什麽……”九轉痛腸,悲憫絕望到了無以承受,傾月抱住昏迷不醒的人兒,癲狂嘶號,完全沒了一個帝王應有的風儀。
“陛下,太醫候診,陛下……”小喜子上前拉扯起傾月,太醫急忙上來診脈。
“陛下萬幸,此毒菇毒性較淺,而娘娘也隻服一枚,所以中毒不深,隻要吃幾副解毒清熱的藥便可醒轉!”須臾太醫摸了把虛汗,麵帶喜色稟報。
“退下吧!”聽得沒事,傾月心倏然舒緩,這一舒緩立即就覺渾身虛脫了一般,倒靠在椅子裏以手支額,心力交瘁。
“陛下,你看這個!”小喜子卻不知趣,小心翼翼地遞上來一張畫紙,“這是娘娘畫的!”
一聽藍霽兒所畫,傾月強打精神接過細看,卻見這畫紙上淚痕斑斑,卻依然能清楚可辨,畫的是一個笑顏如花的孩子。
“這孩子是誰?”仿若似曾相識,傾月迷惘地問道。
“陛下,奴才派人去打聽今才得到消息,這是娘娘的孩子,名叫念羲,今年三歲,英昭帝愛若珍寶。”
他們竟然育有一子!醋意頓然橫生,畫上原本可愛的孩子立即變得麵目可憎,他惱怒地待要撕碎時,忽然一計上心。
“英昭帝回國了嗎?”他漫不經心道。
“陛下——”小喜子忽然跪地。
“你這是做什麽?”傾月皺眉問道。
“請陛下恕奴才無罪,奴才才敢說!”
“恕你無罪!”傾月不耐煩道。
“陛下,英昭帝已經死了!”
“你說什麽?”傾月一驚。
“是丞相幹的!”小喜子急忙撇清關係,將丞相毒害千殤之事一一說出。
“嗬嗬……”傾月突然陰冷冷地笑了,“他倒真能絕朕的後路!這樣也好,更絕了素兒的念想。”
“小喜子,朕派你去做一件事,事成之後,朕賞你黃金千兩,升你為大內總管!”
“陛下,奴才願肝腦塗地,死而後已!”小喜子喜不自禁,跪地時直哆嗦。
傾月衝他勾了勾手指,小喜子膝行幾步上前。
“去望夏國把那叫念羲的孩子給朕弄進宮來!”傾月陰妖著臉,一字一字道。
“是,奴才立即動身!”
冊後大典因為藍霽兒的中毒不得不向後推遲。
第二日,清晨,霧嵐迷蒙,晨露清雅,藍霽兒白衣勝雪,墨發淩亂,赤足走在在晨曦中剛剛蘇醒的萬花叢中。
白色的木槿果然今早又開得旺盛,一朵一朵像美人嬌豔的麵容。
藍霽兒顫栗的指尖輕撫過那柔軟的花瓣,忽然間淚如雨下。
不錯,木槿花每一次凋謝都是為了下一次更絢爛地開放。可是下一次的開放卻再也不是這一次的花瓣,便如人一般,相貌也許一樣,但是人,卻絕不是那個人。
沙沙沙……身後有腳步聲而來,雖輕緩至極,但藍霽兒卻分外清明地感覺到有一股壓抑強悍的氣勢直迫她的心髒。
她身子顫抖了下,緩緩轉身,低垂粉頸,顫顫巍巍跪了下去,“陛下……”
看到她怯弱地跪在自己麵前,傾月的瞳孔收縮了下,臉立即陰鷙的怕人。他不止一次告訴她過,在他麵前不要拘禮,然而她從未聽過他的話,每一次都是卑怯柔憐地衝他下跪。往日總以為她是柔順謙恭,今日他忽然明白了,她便是要這跪禮殘忍地拉開她與他的距離,她心裏根本半點都沒有他。
怨恨與痛心狠狠在揉搓他的心,他俯身忽然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臉。
素白著一張臉,病態清顏,抖顫的雙睫潤濕著淒切的淚珠,一如這白色木槿,柔憐中帶著妖嬈的誘惑。
用力壓下霎那間想狠狠蹂躪她唇的渴望,傾月微喘著氣,咬牙一字一字問她,“為什麽要死,跟朕在一起你就這麽不堪嗎?”
藍霽兒不說話,然而沾睫的淚珠卻倏然貯滿,然後滾落下來。
傾月的心一陣抽搐,為什麽明明是可惡的淚,可看在他的眼裏依然是那般痛惜。
“朕若不收回立你為後的旨意,你依然還是會以死拒絕是不是?”
藍霽兒忽然緩緩張睫,眸光移動,倏然與他對視,那裏麵盛滿了決絕光芒,再也不是方才那份楚憐。
悲哀到了極致倏然化成絕望,使得傾月血液蓬爆,嘶聲咬牙道:“你的千殤哥哥他死了你知道嗎,你再也等不到他了!”
他以為她如此傷情累心,以死相抗他是因為那個叫千殤的男人,與她育有一子的英昭帝。
“你說什麽?”藍霽兒麵色驟然如死灰。
“他死了,中了毒被扔進了河裏喂了魚!”傾月殘忍地冷笑。
“你,你這畜生——”沒有什麽懸念,千殤哥哥的死定是眼前這個男人所為,藍霽兒心生生被捅了個窟窿,所有所強加於身的恨與怨,仇與痛倏然集聚一起爆發,尖利地一聲嚎叫,如惡鬼般直撲向傾月。
傾月一驚,本能一偏,藍霽兒立即撲了個空,撲通摔在地上時便靜寂無聲。
“素兒!”傾月大驚,急忙翻轉她的身,才發現她悲慟過度,昏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