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痛傷千殤
“嗬嗬……”陡然間月羲竟不知死活地嘶笑起來，隨之後一陣劇烈咳嗽，血更是不斷湧出，猩紅了千殤的手背。
“你笑什麽？”千殤怒道。
“笑你笨蛋一個……居然會相信這個狡詐無比的家夥……告訴你當今世上唯有我知道丫頭在哪！”月羲捂著胸口，雖痛苦地不停抽搐，卻傲然嗤笑道。
千殤心裏一動，果然質疑地看向王良。
王良著實一怔，月羲這家夥不想活了嗎？相比之下，落入自己手中尚有活命，但落入千殤手中死不招供卻隻有死路一條。
不過自己說什麽也得救這家夥的命，雖然趁此讓他死了更爽快，但他十分清楚，王爺還舍不得讓他死，若見死不救，王爺怪罪下來，他可擔當不起，何況月羲身上有太多秘密，死了可就什麽也沒了。
當下打了個哈哈，道：“千殤公子勿中他離間之計，不如這樣吧，我命人將王妃帶來，當場與公子互換，如何？”
“如此甚好！”眼見人為實，隻要一見到人千殤就有十足把握帶走藍霽兒，就不怕王良耍什麽花樣了。
王良見他同意，立即吩咐手下侍衛去將藍霽兒帶來此地。
“咳，咳……”月羲掩口輕咳，血染手背，蒼白的容顏裏卻是魅惑撩人的譏誚，“他這是去搬救兵呢……，堂堂一個王妃……他卻能做主送給另一男人……試問他有幾個腦袋？”
“月羲，你當真不要命了嗎？”王良怒叱。
“不要命的……我看是你！”月羲陰柔一歎道。
“夠了，月羲！”千殤突然冷冷地開口，“什麽王妃，名義而已，信陽王真正在乎的人，是你！”
一針見血，直紮月羲心膜，他雖依然在笑，眸色卻已變了，“你知道了什麽？”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昨晚我去了王府，抓了個人，把什麽都問清楚了！”唾棄輕屑的笑是刀子開始零刮月羲的心，“卻原來你是這樣一等貨色，光鮮的人皮下裹著的是一堆肮臢的爛肉，嗬嗬……”
尊嚴瞬間在地上無情踐踏，這兩句話實在比扇月羲的耳光還要讓他痛楚與屈辱，月羲臉孔倏然毫無血色，“噗”大口的血又噴了出來。
千殤鬆開了他，月羲滑到地上。
千殤冷誚著斜睨他，毫無半點憐憫。
“嗬嗬……”月羲低低從唇裏溢出笑來，笑聲如泣如訴，聞之心酸如揉搓。
笑聲漸低，然後他霍然揚起了他秀美精致的下巴，於是那嘴角噙著的笑就如黃泉彼岸上某株正在綻放著的妖孽奇葩，那般驚世駭俗，那般地顛倒眾生，那般的勾魂奪魄，“是，我很賤，我很髒，我知道你們從心底裏都在唾棄我，可是千殤，你又是什麽東西，咳，咳……”他說道此間，雙間孱弱抖動著咳嗽，須臾又抬起頭，卻是一抹傾世邪魅的眸光睥睨千殤，“充其量也隻不過是一隻披著人皮的畜生而已……”
“住口！”如此挑釁的眸光，如此一刀致命的言辭，瞬間成功激怒千殤，使得他情緒失控，狂吼一聲，猛撲過來便是一拳砸向月羲。
“嗬，不可！”這一拳下去月羲定然斃命，王良大驚失色，急中生智就著手中寶劍奮力投擲千殤，劍光閃耀了千殤殺氣激蕩的碧眼，幻化為猙獰嗜血的妖獸，“啊……”千殤一聲獸吼，一拳擊向那劍，立時一片金屬戛然斷裂之聲，劍身立即化為齏片，如雨花般散落而下。
劍雨零落下，千殤的第二拳又已砸下，一時間，王良冷汗暴出，心魂劇顫。月羲一死，王爺衝冠一怒勢必會風雲失色，血雨腥風。
“住手！”一個淒厲尖銳的女聲，似劃破夜色的一把匕首，生生直透千殤的心膜。他身子猛地一顫，霍然抬頭。
一抹嬌俏的人影似流星般向他撲來，熟悉的氣息像一團捆紮住他心髒的棉線，狠狠扯動下，帶來了銳痛的痙攣與抽搐。
她在撲向他，他該敞開懷擁抱她嗎？是的，他是那樣癡情地愛著這個女孩，久別重逢的辛酸喜悅，使他微微張開了雙臂。不，他恨她，為了另一個男人，竟然可以棄他的生死於不顧，絕情無義至斯，他怎能輕易原諒她？！於是張開的手臂又放下……
正當他彷徨猶豫之時，令人出乎意料的驚痛的是，藍霽兒撲過來的目標根本不是他，而是地上的月羲，仿佛當他空氣一般，甚至連眼角的餘光都未撩到他。
“月羲哥哥！”藍霽兒撲到月羲身上，悲愴大呼。
灰冷的眸子裏瞬間有了氤氳的暖意，“丫頭……咳……咳……”他極力綻開他一貫溫柔如水的笑，吃力地呼喚，誰知才一開口，一抹觸目驚心的猩紅又咳出嘴角。
“哥哥……”藍霽兒驚恐而心痛，瑟瑟抖的手撫上月羲的臉。
“我不會死的……”月羲呻吟一聲，反手握住她的手。
“他為什麽殺你，為什麽？”藍霽兒悲憤叫道。
“他要帶你走……我，我不肯……”
“傻哥哥，你難道忘了我跟你說過，這輩子就是死我也不會跟他走的嗎？你為什麽要跟他硬拚，你是打不過他的！”淚水決堤而下，藍霽兒抽噎著哭道。
蒼白，灰敗絕望的蒼白，千殤死死盯著這對深情款款的男女，忽覺渾身發冷，徹骨冰寒的冷，心心念念的人兒就在身邊，近到可以觸手可及，但是卻那般陌生得可怕，那般疏冷得悲涼。
“千殤公子，人我已帶來，我們就各取所要的吧！”似有人嗤冷在他耳邊言語，恍惚間，千殤看見有人上前來搶奪藍霽兒懷中的月羲。
“月羲哥哥……”淒厲的悲鳴振顫了千殤的心，他神誌一清，落入視線的就見藍霽兒死死執住月羲不肯撒手，於是他本能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拖向自己懷中。
“月羲哥哥……哥哥……”藍霽兒拚命地掙紮，血淚狂迸在她慘白悲憤的臉上。
“丫頭……記住你說過的話……好好活著到我們再見麵的那一天……”銀溶的淚在夜色中飛揚，堅強的話語在空氣中繚繞，馬蹄絕塵而去，空餘那淡淡的一抹溫柔的氣息。
“哥哥……”藍霽兒最後一聲嘶嚦，倏然崩潰大哭。在霜紅居內她度日如年，要見月羲的瘋狂心念便如中了蠱的蟲子時刻嗜咬著她的心，老天憐見，今夜相遇，誰知卻是如此一場血腥肮髒的交易，如此一場割心拋肺的分離……
“你真的就如此愛他嗎？”千殤狠狠地嘶呼。
憤怒似噴薄而出的烈火，藍霽兒猛然抬頭看他，她還是第一次這麽長長久久地死死盯著她曾經當他是父兄，當他是愛人的男人，但這一次眸中卻沒有了那暖意的情感，而是充斥著冰冷的恨意，仿佛生生要把千殤心肺勾出的刀鐮。
“你是不是以為我為帶走你，綁架月羲作了人質，最後還卑鄙無恥地傷了他？”對著月羲情意赤誠，對著自己竟是這般吃人的憤恨，千殤心痛得無法呼吸，閉了閉眼，他狠狠吞下那團洶湧的血腥，迎上那道利刃般的眸光，一字字問道。
“難道不是嗎？”藍霽兒咬牙。
“原來在你心中我竟是這樣的人！好，我無話可說！”
千殤身子搖搖一墜，悲憤萬狀的眸子裏是一片受傷的虛弱與冰涼，他鬆開了攫著她的手臂，他再沒有力氣來支撐起他的信念來，隻覺心空如枯木，便憑著夜風來回地穿堂。
有一絲不忍之色閃過藍霽兒的眼眸，她沉寂哀痛地看著這個她愛過的男人些許時候，是摯愛，是愧疚，是痛恨，是傷楚，一切都該結束了……
想到此間她毅然轉身舉步……
心雖痛得麻木，但千殤依然本能擋住她，咬牙喑啞低嘶：
“我不許你走……”
“你想把我怎樣？”藍霽兒冷冷看著他，冷冷相問。
“我能把你怎樣？”千殤淒涼反問，“難道我的心你不知道嗎？”
“嗬嗬……”藍霽兒慘然一笑，“你的心，你的什麽心，可是那顆生生世世輪回裏也要與杜憐兒在一起的瘋狂癡心……”
“藍兒……”千殤痛呼，“不要提這個名字，求你了……”
“不，哀求你的是我，我請求你放過我吧！我知道你隻是要實現那個五百年的情劫而已，不是真正喜歡我，不是真正地要跟我在一起，假如我不是杜憐兒的輪回之身，你或許根本就不會看我一眼，當日你不顧我的感受執意要娶蛇妖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不是這樣的……”千殤蒼白地辯解。
“是，你是這樣的！”藍霽兒痛楚地輾轉著搖著頭，大叫。
“不是！”千殤痛嘶著抓住她的肩膀。
“我已經放棄你了，很久以前就放棄了，我接受了月羲哥哥的愛，他才是這世上真正愛我對我好的人，我求你成全我們……”藍霽兒流著淚祈求。
這是藍霽兒第一次在千殤麵前如此明確地表明自己的感情，如此堅定不移地要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並且如此低聲下氣地哀求他成全，她不知道說出後千殤會是什麽反應，也不知道降臨她頭上的會是什麽狂風暴雨，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要殺要刮，她都應該去承受，無論如何，今夜此地，她必須要與千殤有一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