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陰霾天氣壓抑,郭令那咚咚的磕頭聲音在風中飄蕩,又被肆虐的風吹得支離破碎,傳到空曠山穀,微弱無力。
陸離黑色卷發在風中飛舞,紛紛揚揚,淩亂錯雜。
陸離隻是看著,聽著郭令扣頭,她不語,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堵在喉嚨,像藍朵喂給陸離的喉蛾卵那樣卡住,一個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終於,陸離艱難說出了,“你殺了石磊。”陸離站立在郭令生後,說的好冷靜。
郭令知道再無力辯解,他不需要承認,因為已經無法否認。
陸離這是讓自己跪石磊,郭令惜命迫切要活,他先喊,“石磊兄弟,是我對不起你,是我……”陸離不等郭令喊完,蹲下來一把掐住郭令後脖頸,冷冷道:“不要你喊,把力氣都用在磕頭上。”
陸離那雙手冰涼,冰涼的讓郭令懷疑那是陸離凝出來要殺自己的利刃。
“我磕!我磕!”郭令幾個響頭磕的有力,再抬頭時候,額上已經通紅有血。
怪風吹來一縷雲霧,繚繞山尖好似仙幻境界。
惡風吹走霧氣,而後一派黑雲濃濃滾滾來。
狂風卷來驟雨勢如鑼鼓喧天也如萬馬奔騰。豆大的雨珠砸落身上,威力好似三年前的那場冰雹,或許是心理作用,郭令覺得自己身上已經被這雨珠打得青紫紅腫。
風好放肆雨好囂張,郭令不僅怕極了被風吹刮下懸崖,他還怕自己腳下土石被雨衝刷鬆軟,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他會和土石流沙一起墜落山崖。
“繼續磕。”陸離站在風雨中不動,她喑啞的聲音被風吹得淒厲威嚴,郭令照做,磕的額頭血泥混雜,磕的地麵泥土鮮紅。
雨水浸濕了山崖邊這二人的衣服,風隨便一吹,侵入骨髓的涼。
陸離仰頭望天,忽然對郭令說,“你起來吧。”郭令哪敢立刻起身,怯怯的望著陸離。
陸離伸出她那冰涼的手去拉拽郭令起身,郭令哪敢不接。觸碰到陸離手的那刻,郭令要被冰的窒息,她已經沒有活人的溫度,她好像一個死人。
陸離蓬亂的卷發已經被雨淋的貼緊了頭皮,她像一個女鬼讓郭令害怕。
與其說是郭令抓著陸離的手不如說是陸離握著郭令的手,郭令完全被牽製束縛。忽然陸離送出手臂要把郭令推下懸崖,腳底下泥濘讓郭令打滑。
陸離沒有把他推下去,隻是嚇唬他,郭令怕得摟住陸離大腿,放聲哀嚎。
陸離露出慘白的笑,道:“你怕了嗎?”
因為恐懼,郭令已經哭出聲來,嗚嗚的聽不清楚他是否說了人話。
“你鬆開我,不要把你的眼淚鼻涕沾到我身上。”陸離推開郭令,又說:“這雨已經落滿我身了。”
風雨咆哮,似吼似嗥,若聲嘶力竭。
陸離和郭令退下危險山崖邊緣。郭令走在前,陸離走在後,是陸離趕著郭令,像驅趕牲口。
二人來到山腰一間蕭條破廟避雨。
森然的古刹似鬼域,蓬蒿絕跡無生氣。
圓睜怪眼,尖牙血口,褪盡顏料隻剩下灰白顏色的殘破羅漢石雕被電閃雷鳴照的麵目猙獰,凶相畢露,惹得郭令心慌膽顫。
陸離望著瑟瑟發抖的郭令,說,“你冷嗎?”
郭令搖頭直說自己不冷不冷。
陸離坐在一尊石像腳邊,天際忽然打來一道閃電紫光,照的陸離和那雕像是一樣的陰森獰惡。
郭令連退幾步,撞到另一尊青麵獠牙的石像,郭令雙腿發軟,癱坐地上。
光影明暗交加混合,眼前迷離惝恍。
“你膽子這麽小嗎?”陸離冷笑,她冷的毫無血色,像極了一個溺水而亡的水鬼。
“我……隻是冷了……”
“你不要表現的這麽可憐,讓我錯以為你不可恨。”
郭令搖頭,笑得蒼白,他說:“你殺了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殺了你,我也要償命,你不如自己死。”
郭令繼續搖頭,“命是好東西,要珍惜。”
風雨漸小,郭令聽見嗚咽抽泣,那聲音微弱細小,是個女子。郭令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了,他現在睜開眼睛,又發現自己被綁在破廟的木柱上,離地有三尺。
蜷縮在角落嗚嗚抽泣的那是陸離。
“陸離!陸離!你這是做什麽?”
陸離晃晃悠悠站起身來,像一具行屍走肉。
陸離哭紅腫了眼睛,卻還是笑,笑得眼下淚水泡發了似的臥蠶畸形,“郭令啊,我還是不能放過你啊!”
陸離淒愴怪笑,她掙紮她猶豫她躊躇她動搖,她最終還是不能原諒郭令,“一命換一命,命是什麽好東西!”陸離強笑,又一滴淚從那隻猩紅的眼裏落下。
“陸離!陸離!你冷靜,你冷靜!”郭令恨自己怎麽能睡著,他就該連夜逃跑,遠離這個瘋子!
“我算是什麽東西,我憑什麽替石磊原諒你?”陸離步步逼近往捆郭令的木樁走來,“因為你,石磊沒了!都是你那輕輕一推,石磊沒了!”陸離吼出聲來,她忽然又笑,笑得把肩膀抖動,“因為你,好多人都沒了,可你還在。”
“如果這是一場比賽,那你贏了,我宣布郭令是最後贏家!”陸離高揚著手臂,指著郭令說。
郭令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他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你說多諷刺,我要在這虔誠的聖地殺人。”
“你冷靜!不要讓我的血汙了你的手!”
陸離收手擦拭臉上淚水,她還笑,除了笑她做不出什麽別的表情。
她忽然收了束縛郭令的氣,郭令重重跌落在地,聽陸離說:“那你快跑,別讓你的血汙了我的手。”
郭令那是脫韁野馬,連滾帶爬從地上起身,那是真是拚上性命的奔跑、
陸離淺笑,咬住獵物的捕食者,絕對不會放走口中肉。
陸離任由郭令跑,因為他跑不出這間廟宇的。
看郭令還隻差一步就要踏出廟宇,陸離這邊禦氣化作一支尖利長矛,閃電積風光束一樣追郭令而去。
郭令聽見身後急速氣流聲響,緊張扭頭張望,郭令調轉方向妄想一個急轉彎躲過利刃,他哪裏跑得過陸離利刃?
一聲尖銳嘶喊,郭令被利刃刺穿狠狠釘在生滿青苔褪盡牆皮的院牆上。
利刃刺偏,刺掛著郭令的肩胛骨,郭令猙獰的嘴臉和廟中羅漢像一樣誇張嚇人。
“一旦背負,就沒有人可以逃脫罪惡。”陸離走近郭令,又禦一道利刃劈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