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陸離側癱在小床上，那床板堅硬，躺久了硌人，渾身酸痛。百無聊賴，連目光都不知該如何安放，就隻能盯著牆壁發呆，牆上有諸道抓痕，有用指甲刻寫的汙言穢語，猙獰瘋話，這反而是給她心中忿恨傳風扇火。


  她感受到有道光亮照進來，卻並不起身，這算什麽光明，不足以救她於黑暗。


  一人的腳步聲，很輕，很溫柔，那人輕喚一聲，“陸離。”


  她聽出來那是陶潛明的聲音，卻並不理會。她有千般屈怨，萬般憤恨，聚集心底。


  “我知道，讓你受委屈了。”一隻手輕柔撫到陸離頭上，無言勝過萬言。


  陸離淚水滑過太陽穴，流進發絲。她笑，笑她恨他這該死的溫柔。陸離本是想無視陶潛明，怎想在他的溫柔陷阱麵前，竟主動拋盔棄甲，繳械投降，敗下陣來。


  陸離坐起身來，雖然光線幽暗，她那雙紅腫的眼睛還是被陶潛明看在眼裏。


  “陶帥，你開始就知道郭令不會受到懲罰，是嗎?”


  陶潛明未語，陸離又道：“你知道，黃帥也知道，你們都知道。”她像是質問也想是在陳述。


  她現在終於知道的是，天平傾斜了，是故意的偏向一方。


  天平怎麽平衡還是在人為，砝碼不管是有多寶貝珍奇，總歸是被動。她希望自己頓悟為時不晚。


  陸離又一次覺得自己渺小無能。


  唯有變強，才有機會矯正天平，或者說，能力才是往天平上加放的砝碼。不管怎樣，陸離要讓天平平衡，她信自己絕對可以。如果連自己都不相信了，還有什麽能相信呢。


  “石磊哥，你走好，不必停留，陽世的委屈我來給你平。”


  陶潛明親自把陸離接出禁閉室，孤行雖說是男人多，可嘴碎又不是女人的專項特長，那一個個囉嗦起來，絮煩得很。


  陶潛明推開辦公室的門，屋內昏暗便把燈打開，就見黃笙把轉椅轉過來麵向自己，審訊模樣，道：“我當你是有什麽要緊事去辦。你還真是溫柔體貼。”


  陶潛明走近，笑道：“造型拗了蠻久的吧。”


  黃笙淺笑，隨即臉上又擺出嚴穆，道：“可能要讓你失望了，硒峽之事，我不會派她去了。”


  陶潛明一怔，神情也是莊重，道：“怎麽，怕她禁閉幾日實力退步？”


  “我知道你看中她，賞識她，但是，她不夠穩重。”


  “我知道你不喜歡她，不待見她，不過，你像她這麽大的時候，不也是浮躁？年輕氣盛罷了。”


  黃笙把臉別過，看向別處，“我不放她去。”


  “我隻當你是關懷她，怕她再受傷。”


  黃笙笑得搪塞，“她還需要磨練。”


  “所以你要給她機會。”


  “她需要的是沉澱。”


  “那是要交給時間處理。”


  陶潛明遞過一杯茶，道：“你知道的，你不能否定她的能力，她是孤行需要的，是北行需要的。”


  黃笙接過茶杯，不語。


  “你還是懷疑她的能力。”


  黃笙道:“你也看到了，她一時無法接受的事情太多了。”


  “她會適應的。”


  黃笙接過茶杯始終未喝，陶潛明道：“副將陶潛明此次硒峽除暴，需要一名協助，副將點名陸離一同前去。”


  黃笙怔住，看到陶潛明那雙溫良的眼睛，投出堅定。


  黃笙無奈冷笑，隻道一個“好”字。


  陸離出了禁閉室隻是聽聞段素絹負傷躺在中行，隻言片語，腦裏構想出的是槍林刀樹，肝髓流野，驚慌失措忙往中行跑。


  她不能感受的隻是兒女情長，那人世間冷暖情理仍然，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