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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席間宋遠風又幾次誘陸離進酒,陸離勉強飲下,東倒西歪佯作昏醉,宋遠風見她如此,便差人攙扶陸離回去歇息。陸離踉踉蹌蹌裝大醉,以假亂真,得以脫身。


  使者把陸離送至門前,藍朵香蕊忙來架迎,陸離渾身酒氣,似無骨,如爛泥,站立無形。


  “姑娘真醉了,我給扶床上去,你打點水來給姑娘擦擦。”


  香蕊被藍朵差去打水,陸離嘴裏不停囈語,裝著糊塗。藍朵力氣不小,穩穩地攙著陸離至床。藍朵生怕陸離被頭飾硌著,伸手輕把陸離頭上發夾摘下,不想有幾根頭發纏在卡上被藍朵扯斷,她看著手中紅絲低歎道:“弄巧成拙,反成拖累。”


  兩人把陸離安置好,放下床簾,熄了燈燭,悄聲退下。


  夜暗漆黑,唯月是明。


  陸離這才把眼睛睜開,她還清醒,清醒著感受肩上孤行任務帶來的壓迫感。


  孤行高手雲集,派哪個不行?怎麽非她不可?其實陸離明白,因她是女子,因她是孤行的女子,她有比旁人更強的欺騙性,她還有用美人計的機會……


  陸離背後心裏都一陣涼意,那宋遠風年紀都可以和自己父親稱兄道弟。陸離不知這計謀是誰策劃出來,隻能把黃笙罵個千萬遍。


  正因陸離清楚,他們是想借自己使美人計來刺殺宋遠風……所以陸離偏不,她不想孤行把自己如此定義,她要用別的手段了結了宋遠風,她要瀟灑的全身而退。


  酒精作用下,陸離昏昏沉沉睡下。


  門外,藍朵不知為何還守坐在門邊,她聽到陸離夢囈,說:“好狠的心,好毒的心……”


  旦日,陸離醒來仍覺得頭重腳輕,坐床並不起。藍朵香蕊端著粥食床邊伺候,香蕊看陸離那臉上疲倦,尤其對比昨日風姿,落差之大,她自認眼前這人論美貌比不得自己,香蕊打心眼裏不服。


  陸離察覺香蕊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抬眼與之對視,香蕊笑盈盈的問陸離,道:“我聽說姑娘是垚州”


  “是。”陸離擠出笑來點頭回應。


  “姑娘是哪個鎮的?”


  “柳張鎮。”


  “香蕊你舅舅家不就在柳張鎮?”藍朵問。


  “我就說嘛!”香蕊拍手驚喜,繼續道,“我之前就覺得姑娘眼熟了,可能姑娘記不得了,我們小時候見過,有一年夏天我走姥姥家,南湖那邊抽水捉魚,我們幾個小孩揀河蚌,就姑娘揀的最多!”


  陸離佯裝回憶。


  “姑娘你好好想想,南湖邊上還有棵好大的桑葚樹呢!熟的紫紅一片,姑娘還摘了一把給我!果子甜的很,真是從那以後,再也沒吃過有南湖那麽甜的桑葚了!”


  陸離歪頭道:“隱隱約約有點片段,但具體我真是記不清了。”


  見香蕊麵露遺憾,藍朵道:“你別拿多少年前的舊事難為姑娘回憶了,誰都像你,什麽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往腦子裏裝。”


  “是是是,可貴人多忘事這茬,我倒是沒裝腦子裏來。”香蕊怪聲怪氣一把抽過陸離手裏手巾,端著麵盆外出倒水。


  “姑娘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她臭脾氣壞的很,什麽香蕊,臭蕊一個。”見藍朵笑吟吟的這般說,陸離也笑岑岑的回應。


  藍朵見陸離要下床,忙得上前攙扶,陸離笑著推開道:“你不要那麽嬌慣我,我這幾天被你們照顧的跟個富家小姐似的。”


  “姑娘才是不要嬌慣我們,我們就是差來伺候姑娘的。”藍朵把粥盛出遞於陸離,陸離把粥推到藍朵麵前,說:“坐著和我一塊吃嘛,別說別的,不許推辭,坐,吃。”


  藍朵笑著坐下,捧著碗道:“等會臭蕊進來又張臭嘴。”


  陸離盛出兩碗說,“用粥給糊上。”


  “我真敬佩姑娘。”藍朵說這句時,眼裏閃著晶光,陸離笑問,“敬佩我什麽?飯量過人?”兩人嘻笑,藍朵道:“姑娘真會說笑,我說姑娘膽量過人,智勇雙全,說姑娘前途無量。”


  聽得陸離心虛又慌亂,被一口粥嗆住,連咳幾聲,“哎呀,你看,德不配位,災殃來了!”


  藍朵忙遞過帕子,“姑娘慢點,我不說話就是了。”


  陸離接過道:“你說你的,我願意聽。就是一點,你不要叫我姑娘了,聽著別扭又生分。我小名叫阿怪,你就叫我阿怪。”


  “阿怪?”


  “哎!就叫我阿怪嘛!”


  “阿怪。”


  “哎!”


  貌似春煙芍藥,心若秋水芙蓉,秀外慧中,相見恨晚。


  藍朵香蕊出了陸離房門該往膳房走去,可那香蕊拐了彎,往宋遠風的書房走去,藍朵悄聲跟在後頭,香蕊加快腳步,小跑起來,藍朵快步跟上,不料那香蕊一個回頭,藍朵急忙刹住腳,險些跌倒。


  “你個瘸腳也學人尾隨。”


  “你哪去?”


  “你管我哪去?有這空不如巴結好你日後的主子去。”


  “你少給我打岔,發現什麽了?”藍朵臉上是不常見的嚴肅。


  香蕊把眼轉到一邊不理不答。


  “你還怕我跟你搶功?”


  “不是怕你搶,是我要獨享。”


  藍朵一聲冷笑,“獨享?榮華還是富貴?”


  “你管我享什麽。”


  “少廢話,快說。”藍朵語氣裏是不可抗拒的威厲。


  香蕊撇著嘴,不情不願道:“她不是張倩。”


  藍朵並沒有表現出驚訝,她說:“就因為她記不起河蚌桑葚?”


  香蕊冷笑道:“什麽河蚌桑葚,不過是我胡謅的,重點不是這些。”


  “那是?”


  “柳張鎮根本沒有南湖,一片旱地,連個池塘都沒有。”


  藍朵臉上這才顯露出些許驚訝,她笑說:“萬一,她是有意不說穿,怕你難堪?”


  香蕊哼一聲冷笑,“她就是有問題,你不要礙著我邀功。”


  看著香蕊傲然遠去,藍朵眼裏乍然凝係一片赤絲,遠處香蕊猛然栽地不起,一旁侍衛忙來把香蕊攙起,卻被她流血七竅嚇到,侍衛大聲呼人。


  藍朵轉身離去,低喃道,“獨享?好好獨想去吧。”


  藍朵拐往膳房走去,未在意身後牆邊貼靠一人,那人,是陸離。


  陸離見香蕊已是不可救活,忙得往自己房中跑回。依著房門,雙目眩暈,腿腳發麻,陸離有意讓自己往外跌倒,半個身子摔在門外。


  迷迷糊糊聽見有人晃著她叫喊道:“來人呐!來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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